“我欠她一条命。”夏油杰这样说道。 语气真挚,态度诚恳,直让小鸟游结奈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声笑在空阔的礼堂的确是突兀,以至于夏油杰都侧头看向她,小鸟游结奈才挑了挑眉。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欠了我一条命哦。” 这是夏油杰一天中经历的第三次哑然:“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这样记仇。” 眼角余光看向热闹的过了分的夜空,他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一度想要构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诅咒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咒术师将这些负面情绪加以利用,成为各自的术式,用来保护一般人,而一般人的负面情绪则由于缺少天赋而无法压制,久而久之,咒灵就此滋生。” “这样,不是悖论吗?” 他伸出手指,划过夜空中的火光与黑气,将它们一一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圆。 而那一轮月亮就悬挂在圆的中间,毫无知觉。 如同那样一群毫无知觉、却心安理得享受着所有庇佑的一般人。 “弱者制造出祸乱,却没有办法解决,强者约束自身,却要为弱者的狂妄而善后。” “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天、甚至就在我和你说话的这一段时间里,都有咒术师在赌上性命,拔除诅咒,又或者在无穷的诅咒与恶意之中逐渐扭曲、甚至,死去。” 值得吗? 有意义吗? 会被看见吗? 又能被……理解吗? 他站在月色与夜色之中,眉骨高挺,眉目倦怠,眉宇之间是散不去的阴霾。 小鸟游结奈这时候才发现,撇去所有的温和和笑意,夏油杰是总喜欢蹙着眉的。 吞食咒灵的时候如此,天内理子死亡的时候如此,叛逃的时候如此。 甚至,微笑的时候亦是如此。 就仿佛真的如他所说,他只是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发自心底的露出笑容。 “杰,今天的夜色和昨天相比,有变化吗?” “又或者,今天的你和昨天相比,有改变吗?” 小鸟游结奈顺着夏油杰的视线看向窗外,在那样的硝烟和纷乱之中轻声开口,“这个世界好像从未改变,但你知道,它其实又在变化。所谓的变化,并不是自然发生的产物。” “而是我们,是我们改变了世界。①” 她看向那双微微睁大的黛紫色眸子,一字一句。 “我们改变了世界,在我们之后的人们也将改变世界。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就如同,世界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世界。” 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吗? 还是,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担负起的责任,呢? 夏油杰沉沉的、不能自己的笑起来,那笑声里带着无法与自己和解的怅然,无端显出了几分悲凉。 “这是我一个人的大义,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前恍然浮现出那些在神社里的点滴。 “我曾经也想过,是否能够做回一个普通人。” 夏油杰说道。 普通人? 那一夜,她在神社之中,对着木案对面的夏油杰说过,“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普通人。” 所以在那样一个时刻,他也曾经有所动摇吗? 怎么不会动摇呢? 三时三餐,一年四季,热闹的缘结神社,和记挂着的那个人。 他曾经经历过那样温暖的日常,又如何不会为之动摇呢? 夏油杰缓缓阖上眼,任由眼前的黑暗淹没那一双湖绿色的眸子。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张仔细叠好的白符,攥在手心。 不过微微用力,那张写着〖希望夏油杰收服的每一个咒灵,都是海盐薄荷糖的味道〗的白符,就在小鸟游结奈的面前散落成碎片。 “我与羽衣狐做了一个约定。” “我帮她用百鬼夜行扰乱这人间,而她打破黄泉奈良坂,吞噬所有一般人的灵魂。” 夏油杰在夜风中将手高高举起,于是下一刻,粘稠的恶意在礼堂、在庭院、在这一片的天空之中集结。 “我的大义,时隔十年,终将实现。” 无数的咒灵乌泱泱的蜂拥在目之所及的视野里。 裂口女、玉藻前、虹龙……整军待发,只等那个沐浴在黑暗之中的咒灵操使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