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酩站立于湖边,望着湖水的水线渐渐下沉。两个时辰之后,侍卫打捞上来一具尸骨,白骨森森,沾了塘中淤泥。 左右无人敢言,就连呼吸也屏住,生怕沾染太子殿下的周身寒意。 陆酩凝着那具白骨,鸦羽似的眼睫盖住了瞳孔里的情绪,许久,他缓缓下令道:“去请仵作。” 谢治尚未归,同在陆酩身边护卫的赵阔应声,刚走出两步。 “等等。”陆酩叫住他,“找徐州衙门的仵作来。” 燕北包含蓟州、燕州与景州三州,徐州靠南,与燕北相邻,牧野的手还伸不过去。 “骑孤的马。” 赵阔跪下,诚惶诚恐地接命。 太子殿下的御马名为踏月,是极为珍贵的汗血宝马,通体雪白,可日行千里。 赵阔跨出牧府门时,和谢治撞了满怀,闻到他身上一股泔水味,忙捂住口鼻。 “你掉茅坑了?” 谢治知道殿下喜洁,他特意回了一趟客栈,洗净换了身衣服才回来复命,只是那鸡蛋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令人作呕的味道实在散不去。 谢治一脸晦气不愿多说,问赵阔:“你干什么去?” “请仵作。”赵阔拉住谢治,“湖里真找出了一具尸骨,太子妃她莫不是……” 谢治狠狠剜了他一眼:“做你的事,少议论殿下的内事。” 赵阔噤声,离开牧府,骑上汗血宝马,赶赴徐州。 仵作在傍晚时分被赵阔提来,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战战兢兢从木箱里取出验尸工具。 陆酩的目光淡淡,就那么盯着他动作。 仵作被盯的脊背发麻,一不小心,手里的头骨掉在地上。 陆酩的眸光沉下来,添了三分凉意。 仵作颤抖着手去捡那头骨。 陆酩先他一步,弯腰捧起那头骨,也不再交予仵作,而是抱在怀里。 他的手掌很大,单只便能拢住头骨的后脑勺,如玉如竹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 陆酩缓缓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忆,将手中冰冷的头骨与他曾经捧起抚摸的头颅重叠。 仵作硬着头皮,心惊胆战的完成验尸。 陆酩问:“如何?” 仵作:“回禀殿下,死、死者是一具女尸,根据骨龄推测在十六至二十岁之间,死亡时间为三个月之前。” “三个月,”陆酩的声音凉凉,“尸体便能变成白骨了?” 仵作:“尸首沉于湖底,若被鱼虾吃、吃食,淤泥加快肉身腐坏,也不是不可能……” “伤呢?” 仵作一愣。 “琵琶骨上。” 仵作了然,垂下眼继续回禀:“尸骨左侧琵琶骨上确实有磨损,应该是生前受过挫伤。”那琵琶骨上的挫伤严重,血渗透进了骨头,经久不散。 “……” 陆酩摩挲掌中头骨,指尖打转儿,长久无言。 - 绿萝跟随侍卫经过回廊,看见坐在湖边石凳上的太子殿下。 晚风吹起他浓墨般的乌发,绛紫色的锦衣长袍在暮色里更显矜贵,他阖着眸子,精致深邃的五官生得极好,眉眼里有与生俱来的尊者气质。 只是陆酩的手里捧着一个头骨,森森白骨,两眼凹陷出空洞,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妖异诡谲。 绿萝垂下眼,不敢再看。 她被带到太子殿下面前,余光注意到石桌上垫着一张干净的素锦,锦上整齐摆着余下的白骨。 陆酩问道:“你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太子妃近日有何反常?” 承帝废太子妃的圣旨早就昭告天下,但太子殿下如今还称废太子妃为太子妃,旁人也不敢出言提醒。 绿萝跪在地上,蜷缩成团,声音发抖:“奴婢蠢笨,未、未曾发现太子妃有何反常。” 陆酩的神色不变,依然摩挲掌中颅骨。 别说是绿萝了,在牧乔提出和离之前,他也没有觉出一分半点的异常。 他的这位太子妃啊,跟了他三年,最是安分。 除了礼数差了些,挑不出错处,即使王皇后对她诸多不满,甚至想让王家的女儿取而代之,陆酩也没有要换掉她的打算。 没成想,她自己倒是做的决绝。 三年时间,陆酩对她倒也不是没有感情。 不然也不会冷了她三个月,又亲自来了一趟燕北,他甚至带来了绿萝,想到回奉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