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地龙烧得很旺,燃着清贵的沉水香,琉璃珠光的宝气,李神光骤然在这华美琉璃世界中醒来,面色有些迷茫,这里不是在保命候府,是…李神光的记忆骤然开闸,昨日乃至到深夜时分的荒唐和纵容,耳畔似乎还响起极致舒爽的乐喘声,她捂着脸,突然羞赧起来。 再一低眼,自己身上着了件素白的绢质中衣,是谁给她换的,姬炀吗?这时,一宫娥端着药进来了。 她想起来了,姬炀不让她回保命候府,姬炀把她留在了这里,李神光微动,满头迤逦的青丝乌发如墨,甚是柔顺秀丽,眼儿看向宫娥。 “夫人醒了呀,”宫娥开口消了些她的迷惧,“我是春柔,是照顾你日行起居的宫婢。夫人有什么事就尽管差使奴婢就可,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神光听了,倒有些自惭,问她:“这里是章华宫吗?” “是的,”春柔把药碗递给李神光,“来,把药喝了。” 李神光不接,“这是什么药,我又没有生病不用喝药。” 春柔一瞬目,“圣上宠幸后的女子都经历这一回的,这叫事后补身汤。”春柔略带怜悯地看着李神光。 天子风流自不想将刚弄到手新鲜劲都没过的女人弄怀孕,春柔甚至也可从这碗汤药中看出天子对李神光的心思,只是这位保命候的夫人和天子厮缠到一块,没名没份的,在此事上不应该更坚持吗? 李神光微微讶异,“这个东西我知道,是不能生小宝宝的东西,从前外祖母对待舅舅的嫔妃就是这样的。” 补身汤也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而已,她居然直白揭穿了这个虚掩的名头,春柔以为要费一些口舌劝这个被皇帝逾矩留在宫中的保命候夫人,没想到这位保命候夫人在知道后,反倒接受良好,直接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慢条斯理喝了起来。 样子不像是在品一碗毒药,只是她皱着眉喝的,是真的讨厌喝苦巴巴的药。 “我不喜欢喝药,所以会喝得慢一点,因为舌头会苦。”李神光边喝还边跟一直看着她的春柔小声说道。 这个药还冒着蒸蒸热气,这个时候的药效是最好的,李神光的脸红了,“春柔姐姐,”李神光想问,一会她可以回到候府吗? “夫人怒罪,奴婢不敢和您称姐道妹,您还是直接叫我春柔吧。” 李神光在鲁国宫闱时,是年纪尚幼的国君小妻子,鲁宫上下的人照看他们的国母如同对待小孩子一样,在嫁给李烛那六年,李神光和宫中上下的人打成一片,鲁太后未逝前,会对这样的行为进行阻止和惩罚,鲁太后逝后,李神光和李烛上面都没有人压着了。 “好吧春柔,”李神光知道这里不是鲁国宫了,她不再坚持,乖乖一小口一小口地饮啄着,这样乖巧又无辜的模样,春柔却暗暗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暗想,这李夫人瞧着不是个能在后宫长命的主儿。 李神光小饮小饮才慢慢饮完这碗汤药,饮完后,她见原先的宫娥春柔不在,其他宫娥左右手中都沾着有事,李神光走在其中,各忙各的无人上前搭理,还是有人注意到的,偶尔她会发现这些人会向她投来若有似无不经意的目光,待她看去时,宫娥都是一幅垂首低眉的恭顺模样。 这种陌生环境的氛围让她有几分拘束,见迟迟不见在这里稍微认识的春柔,还有等不来骄邪狂傲的姬炀,她无聊时,左右走了一下,章华宫房间很多,她好奇地一间间串了看。 勤政殿外间坐了好几位大臣,正在等待皇帝的接见。里头有一个宏亮激亢声音回荡在殿中,正在劝说皇帝开恩,对待保命候李烛一事应当以怀柔为主,莫寒了江南降臣的心。 王涯是在外边等候接见几位大臣中的其中一员,他的左右都是朝中新贵,都是摩拳霍霍准备大展身手的新晋官员,许是等候的时间长了,身边有人晃了一下,王涯及时扶住了那人。 那人道了谢,看清了王涯的脸后,瞠目,“琅琊王氏十八郎?” 王涯本不欲多言,可瞧他却好似识得自己。 那人又说:“幸会,在下胶东柳叶,能与十八郎共事,真是三生有幸。” 王涯了然地颔首。 这时,殿里头大步走出了宰相文佳良,同座上同僚略一拱手,出殿而去。 看他面容褶子虽多,可却健步如风,样老人却不老,看来还要在相位再多待几年,这边里头年轻的后生都在胡思乱想何时能爬到这个地位时。 小内侍就过来请这些年轻的后生前去面圣,待完了这些新晋官员的受命和考察,姬炀绷了半天的腰板总算能松下来,王家十八郎,姬炀在这个人的名字上面拿笔勾了个红圈,是个可用之材。 “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章华宫里没闹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