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九章 = 盛夏的夜,乌沉沉的天。 远处雷声轰鸣,隐隐有银白乍现。 梦中漆黑一片。 正逐渐逼近的的轰鸣声,将京都城的天,撕开了一道口子。 大京的国都繁华缭乱,场景却突兀地过度至边疆塞外的小溪边。 耳边是清澈的夜,溪水拍上石壁,眼前是逐渐开始浮现的漫天星光。 夏日的黏热潮湿将跨度以年为单位的时间模糊一片。 眼前的黑布被无声划破一道口子,那鲜衣怒马的少年儿郎温润的面容,在星河为幕中,向她走来。 渐渐显出分明的轮廓。 他唤她, “迟迟。” 他说, “等我。” 那是四季如春的边疆塞外; 那里民风淳朴,街角喧闹而繁华。 那里有热情似火的番邦女子,那里有嬉笑怒骂的市井小摊; 那里有—— 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自幼便在虞府,同虞懿行一同长大的少年。 他笑得那样温柔,嗓音生出缱绻的爱意,滚烫心口。 “届时,我的迟迟即便是要这碎星满月,我也定能给你摘下。” 少年的真诚与爱意全融化进了嗓音,环绕心头。 那时,顶空的璀璨甚至要逊色于少年细心布置的黑色幕布。 萤火虫飞起,环绕周身; 那一瞬间,虞懿行想,大抵是不用等他归来,没有一刻,能比得了现下。 夜空之中,星星陨落。 儿时的真心实意全都被化作那一日的光亮点进了心间,化作骨血。 日日夜夜,在一遍遍清晰的描摹下,刻画成难以磨灭的印记。 “小姐——小姐——” 鞠衣的声音由远及近。 少年的声音随着渐渐转醒的割裂,一同被笼罩上阴影。 他清晰的轮廓缓缓消散,在夜色下变得透明。 最终,与周遭的萤火虫一同灭下,在漆黑一片的幕布中,无影无踪。 “小姐——” 鞠衣是个边疆城池处,因战乱而失去了双亲,险些饿死的孤儿。 是年幼的虞懿行于乞巧节的灯会,在角落,发现而救回的她。 四下唯有主仆二人时,鞠衣会露出那个同她年岁一般,生性活泼的小丫头那一面来; 但自打进了这王府,除了愈发的谨言慎行,甚少有旁的情绪外泄。 譬如现下的惊慌失措。 见自家小姐终于转醒,鞠衣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心里不由松快了几分。 “小姐——大事不妙——” 一时间,鞠衣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刚从梦中转醒的虞懿行有片刻的怔楞。 她察觉到了鞠衣那不同于往常的情绪,但转醒前的画面却像是一把钝到生锈的匕首,正一下又一下地割划着她的胸口—— 生生剜下一块肉。 虞懿行毫无血色的面孔被隐在了只有一盏烛火苦苦支撑的房间内。 她发现,连着梦中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她已经快要记不得—— “小姐——!” 能令鞠衣像现如今这般,着急到几近失态的情况实在是少有。 “那个人回来了!” 一想到三年前大婚之日的事情,鞠衣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应该叫一声姑爷的,但鞠衣觉着那男子实在是配不上。 也不知是因为本就是那么一个人,现下索性不装了,还是被这泼天的富贵、贵气迷人眼的皇权给熏黑了心。 总之,也算得上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在这多年后的重逢下,实在是只能叹一句—— 物是人非。 虞懿行闭了闭眼,随后很是无力地从床榻上勉强撑起了身。 “谁回来了?” 她嗓音低低哑哑,有气无力。 “世、世子回来了!” * * * 夏日的雷雨总是来得那么惊心动魄。 有炸裂在心中,将恐惧与遗憾无限放大的惊雷;也有闷沉的裹挟拉拽下,被压碎了、碾入土中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