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那对“全程助攻”的母女,陈淼沿着落日的方向回家,一路浸没在“不知不觉间,被陈孚里喜欢了”的兴奋与迷茫里。 橘黄色的余温刚刚好照亮把她蒙起来的“鼓纸”,她一伸手,就能捅出一个窟窿。 但是走出“暗恋者”的窠臼,新的更猛烈的感情朝她汹涌而来。她的心情随着太阳一点点降落,落到地平线之下,她切实感受到了一些陈孚里身上的压力。 陈俱全是很好的人,他会透过陈孚里去了解他的朋友,会认真地读她的书,会向身边人炫耀一般的介绍“这是我儿子的朋友,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孩”。 樊文娟也是很好的人,她把自己摆得很正,以“为自家女儿好”的名义,对陈孚里和陈淼的感情寄托着美好的愿望和憧憬。就好像,她把陈孚里当成她的第二个孩子,真诚地渴望他可以获得圆满爱情。 就连陈诗语也是个特别优秀又讨人喜欢的小孩,有“成熟女人一样的”第六感,也同样热切地爱护着她的哥哥,同时又对陈淼给以足够的坦率和真诚的热情。 然而,他们却都是破坏陈孚里完整家庭的人。 陈淼只要想到,陈孚里原本开心地跟这些人相处着,被他们喜爱着,也反过来喜爱着他们,但是有一天,某个意外让真相重见天日。母亲突如其来的崩溃,也令他崩溃。 濒临破碎边缘的家庭,曾经给他造成过什么样的影响呢?“灾难”过去之后,他又是如何再次面对这些“美好的人”的喜爱的呢? 他努力克制感情、掩盖情绪,可是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对待他们,他对这些人的爱和恨交织在一起。 一边是母亲遭遇不公之后的痛苦和怨怼,一边是这些人失德行为和他认知下的美好品格之间的反差和失衡。 那种难过又崩溃的感觉,沿着陈淼的脊背爬上她脑后,进入血液,一点点渗透到五脏六腑之中。她整个人像灌满了柠檬汁一样,酸涩难过。 他逃避去见这些人,而她还对他说“跳脱出阿姨赋予你的角色”,未免过于置身事外“举重若轻”了。 落日余光淡去,陈淼整个身影也渐暗下来。 - 陈淼打开家门,提着东西走进大厅里,眼睛都是通红的,把正在跑步机上的陈孚里吓了一跳。他拿着毛巾,一边吸干身上的汗,一边小跑到她身边,明明自己还在喘着粗气,却慌忙伸手去接她的东西。 陈淼看他还在喘气,伸手替他顺了顺气。 两个人都被彼此狼狈的样子逗笑。 陈淼一笑,眼里的泪水又被挤出来,断线一样地一个劲儿往下掉。 陈孚里呼吸平静下来,扶着陈淼的肩膀,把她安置到沙发上,伸长手去够茶几上的纸巾,连忙递给她。 陈淼一边被他着急的样子感动,一边又想赶紧把眼泪停下,接过纸巾把它按在眼睑下面吸水。 陈孚里已经去为她倒水,回来的时候看到黏着两张纸巾的、强颜欢笑的脸,抿着嘴角也忍不住笑意,“喝点热水,想哭也没事。” 陈淼捧着那杯热水,热意温暖手心,又流过喉头,一点一点灌进身体里,试图把酸涩的感觉驱散。 陈孚里就挂着毛巾站在陈淼对面,弓着身子看她喝水,好像是在等那个被子,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需要我先回避一下,还是……” 陈淼把水杯搁在沙发上,扑进陈孚里怀里,搂住他的腰,又向上勾他的脊背。 陈孚里把扫到她头发的毛巾取下来,但没有回抱她,“我身上很多汗,洗完再抱,好吗?” 陈淼摇摇头,“又不是第一次一起出汗了,”她起身与他贴近,把他抱得更紧。 陈孚里轻轻蹭了一下她的发顶,手臂规规矩矩环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抚摁她后背。看着旁边空空如也的水杯,他感到口渴,咽动喉头之后说,“没事的,没关系,都会过去。” 声音轻得像是在哄酣眠的婴儿。 陈淼揪着陈孚里黏糊糊的衣角,她还在想“濒临破碎的家庭”,“你难过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哄你吗?” 陈孚里温和地笑了一下,“有啊。我不是说过吗?有人为我塑造了一个‘与我极其相似,但是完全不会失败’的角色,我觉得她就是在哄我。” 这个回答一下子击中陈淼的内心,她攥紧陈孚里后背的衣服,忽然哭得更大声了,“我不希望你活成豪门霸总的样子,我也希望你可以开心快乐。” 陈孚里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在为我流眼泪吗?”他弯过身子,把陈淼拉到身前,指尖挂着纸巾,像绣花一样仔细擦她的眼泪,“你在这里,我就很开心,也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