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宫内颇有些交际关系,消息灵通,知道光禄寺这两天在东市新收了些货色好的活禽,他亲自上门,不怕拿不到尖货。 小黄门着急去办差,抬手在院里各处指了指,“这些个大人尽管挑,余下的不能动。” 闵厨子还就看中了小黄门没指的那几笼。 那里头大大小小的肥鹅无一不是毛光水滑,体健膘肥。他跟光禄寺一个主簿同桌饮过酒,一只鹅的脸面还没有? 午膳时,太子妃的膳桌上便有了这道铁锅蘑菇炖大鹅。蘑菇鲜香,鹅肉酥烂,祈香连吃几块,直呼过瘾。 陪嫁的婢女芳姿见状附耳过来劝道:“娘娘莫忘了宫里规矩。” “什么规矩?” “女子不可多食。” 祈香回忆了一下太子传里写过的宫规,并不记得有这一条,因而问:“哪来的规矩?” 芳姿摇头,只道:“历来如此。” 虽无明例,却是人人皆知、尽皆遵守。 据说是贺兰氏祖上沿袭下来的,贺兰一族出自环境险恶的贫瘠之地,祖先以渔猎为生,倘若所获不丰,便需将有限的食物在众多的人口间分配,女子体型多数较男子为小,且操持家务、无须外出,理所当然地被认为食量小,分得较少的食物。 龙兴后旧习不改,久而久之,甚至演变出多食非女子的说法,宫中女子亦以多食为耻,上自皇后公主,下至宫女嬷嬷,无不节制饮食。 杨香纨为顺利嫁入宫中,自去年起便是一日一食,大婚前更是接连多日未曾进食。 这规矩荒谬至极,祈香虽不赞同,但不好一来便破了规矩。 芳姿问:“让他们撤了炖鹅?” 祈香摇头:“拿食盒来,装上。” 她带着食盒,去了贺兰晏理政的千事殿。 贺兰晏听宫人传太子妃来了,很是意外,他离开时,她还生气呢。 祈香进门盈盈一拜,“殿下,今日膳房炖的鹅味道极好,臣妾送来给殿下尝尝。” 贺兰晏心想太子妃不计前嫌,大度示好,他万不能横生枝节,多少说些软话哄一哄。为夫之道,当是宽严并济,方能夫妻和睦。 话虽如此,落到实处却是头也没抬,只冷淡地说了句:“放着吧。” 且他便如缝了嘴似的,再说不出弥补的话。 贺兰晏心吊了起来,怕杨氏女哭着跑出去,传到奉坤宫,恐怕难以收场。 祈香早料到他的反应,心里吐槽了一句讨厌鬼,面上丝毫没有在意。也是早先误会他抠门,苛待下人,有些心虚。 她把食盒往圆桌上一放,背对太子坐了会儿,料想太子殿下正一心公事、心无旁骛,便悄悄揭开了盒盖。 食盒内一只海棠式深口圆盘,装得满满的蘑菇烧鹅肉,她将鹅肉拨在小碗里,吃完了再盛,直至饱足。 “臣妾回去了,殿下记得吃。” 贺兰晏眼在奏疏上,心却不在,可他如同被封印在了书案后,祈香走后才得以自由。过来一看,盘里好些蘑菇,吃了片刻,夹出块鹅肉,才想起太子妃似乎说是炖鹅。 空盘送回去,嘈杂的东宫膳房安静了:这世上竟有他们殿下爱吃的菜! 闵厨子红光满面,干劲十足地又跑了趟光禄寺。 夜半大雨,贺兰晏行至廊下,衣袜尽湿。含茵殿外一片静寂,几盏簇新的红纱宫灯在夜风里懒慢地轻晃。 贺兰晏示意廊下守夜的宫人莫要出声,径自推门进房。 杨氏胆小,这雷雨夜怕是难以成眠。 寝殿内烛火昏昧,卧房外的红绡帐幔散着,望之影影绰绰,静谧幽深。 太子妃拥被而眠,她那个陪嫁的婢女在床下脚踏前铺了毡子守夜,见他回来,慌忙起身施了一礼,转头便往床畔去,撩起帷帐叫祈香。 祈香不喜睡梦中被扰,勉强睁了睁眼,又合上了,翻身朝里继续睡。 次日祈香听说太子殿下冒雨夜归,并未多问,原书似乎提过殿下夜至含茵殿取书。 午膳又送了炖鹅,满满一大盘,堆得冒尖。 祈香故技重施,给太子殿下送鹅,只是殿下在前殿议事,未能与她见面。 此后三日亦是如此。 闵厨子手巧,炖个鹅,花样每日翻新,竟没一日重样的。 贺兰晏吃了几顿太子妃送的炖蘑菇,偶尔也能挑出一两块鹅肉。 按照太子传设定,婚后太子早出晚归,在千事殿接连忙了十多日,与太子妃竟未谋面。太子妃并未因此以为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