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狭长的地下长廊,长廊两侧皆是简易用石壁隔开的一间间逼仄囚室。 在一盏盏挂于壁上长明的烛火中,宁月可以清晰地看见,这每间囚室但凡有人所在,每一个都不成人样。他们或倚或躺佝偻在泥泞的方寸之地,脸上污秽难以看清原本面目,一双双眼睛就算是醒着,也浑浊失神。 可更为可怖的是他们的躯干,有的缺了右臂,有的失了双腿,有的甚至只剩一个躯干,他们活着,可他们却又好似只是发烂生疮的一团烂肉,周身揉杂出难以言喻的腐臭味。 这是何其残忍,如今律法严明,再是大罪也很少动用如此极刑。 孟芮的话倏地浮上宁月脑海。 【这里可不受大燕律法管辖……】 本该威严肃穆的神庙,却叫他们弄成了逍遥法外的魔窟。 “怎么了,这就有点受不了了?”?貐轻轻一笑,语意阴晦。 不待宁月反应,?貐便拽着她手上镣铐上长锁链,迫着她不得不跟着往长廊的深处走去。 外围还只是腐臭的气息,越离长廊尽头越近,血腥气便尤为浓重。 直到宁月看见尽头,木头围栏后,是一副几乎没有生息的女子身躯。她被悬在一处木架上,浑身上下布满了一道道血红色的鞭痕,碎裂的衣料和伤口翻开的血肉混杂着,鲜血浸满了她前襟和袖口,又凝落在她的指尖,没有温度地流逝着。 宁月认出了这个女子,她在遴选前等待的小院中见过。 她身形有些粗壮,是和那个为女儿治病的母亲一样,少有几个被选中的年岁稍大的妇人。 “她是个嘴硬的,严刑拷打了一晚,也不愿说她擅闯禁地的缘由。真是可惜了那阴年阴月的生辰……”?貐挥了挥手,便有看守在旁的羽卫打开牢门,将里面半死不活的女子拖了出来,打开了最近一间的囚室随意丢了进去。 ?貐转过头盯着宁月,嘴角咧出一个跃跃欲试的弧度。 “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才会说出那个带你私逃的叛徒名字呢?” 宁月被绑上刑架时,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透,冰凉的镣铐紧紧缠着她的四肢和脖颈,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貐闲庭散步似的,在满璧的刑具中挑选一样合他心意的。 “你放心,神使大人说了要留你一命,我不会杀你。”?貐的指尖先后在烧红的木炭盆、一排大小,刃长各异却都沉淀着陈年血渍的剔骨刀、被血浸得红中泛黑的藤鞭上一一流连。 最终落在一根有四五银针合围之粗的铁针上。 宁月静静瞧着,不难推算出这个人预备第一个折磨的是她的十指。 于是,她像招呼老友一般,亲近开口。 “其实不用用刑,我也是可以说的。” ?貐刚拿起铁针,闻言有些不快地扭头看向宁月。 “这就没意思了,神女不该有点骨气吗?起码等我玩尽兴了再说啊。” “我的命脆弱得很,很容易一不小心就玩死了。”宁月目光非常坦诚,甚至带着包容,好像极为?貐考量似的。 ?貐也似从没见过这等性格奇怪之人,上前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宁月,勾起一边唇角冷笑。 “在这里,你的死活,我说了才算,你就算想死也没门。” 宁月像是看不见?貐周身对她浓得都要溢出的恶意,点头如捣蒜。 “是的,?貐大人神威不可冒犯,我自然是信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我知无不言。” …… ?貐有一种力气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你究竟是何人?如何逃出的淬星阁?谁,在帮你?” 宁月清了清嗓,如她所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只是一个小小做堂医,这一不小心被你们寨中之人骗来遴选,也算苦命人了。但一看咱们这儿神威凛凛,我竟然还当选了满璧灵火的天选玄灵之体,我这一细想,这我当做堂医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或许能在这实现呐!” “说重点!” ?貐开始后悔让宁月说话了。 “噢噢,本来也挺好的,就是在淬星阁就寝时啊,有样东西横竖隔得我难以入眠,我起身一翻,不料翻到一个绣囊。?貐大人您是不知道啊,那绣囊里写的话,可吓人了!都是血字呐!写着——” ?貐翻了个白眼接道。“快逃,淬星之顶会吃人?” 宁月眨眨眼,“哎呀,您也看见啦?是不是很吓人?我呢从小胆子就小,我一看这话登时吓得魂也没啦!这荣华富贵哪有小命重要,您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