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觉得自己很像是新开业游泳馆的推销员,这种错觉来自于她随口说出的这句“你喜欢游泳吗”。 说不定调整一下说法会更合适点,虽然她还没想到更合适的说辞就是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话语总会先于理智脱口而出,幸好这次她没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影山倒是没觉得她这话有什么问题。 实不相瞒,能有这样一个从难到爆炸的英语题目中仰头喘息的机会,他只觉得庆幸。 简直如同迫不及待一般,他停下了笔,抬起眼眸时,恰好对上了十六夜的视线。她格外认真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道难解的题目。 而对于擅长考试的人来说,难题总是很有趣吧。 喜不喜欢游泳,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不过影山还是琢磨了一下,只给出了一个不算多么确切的答案。 “我会游泳。”他说,“但和排球比的话,我更喜欢排球。” “我知道影山同学喜欢排球呀。”她笑了,“所以你不喜欢游泳吗?” “没有不喜欢,只是不如排球喜欢。” 这姑且是影山仔细琢磨之后可以给出的答案。 “那影山平常游泳吗?” “夏天偶尔会去游泳馆,其他时候……不常游泳。”他还是没搞懂十六夜提起这事是为了什么,“为什么问我游泳的事,因为桐生是游泳社的部员吗?” “唔……有一部分原因啦。” 十六夜伸了个懒腰,纤长的手臂高高举起,衬衫衣袖也随之滑落到了手肘处,露出流线型薄薄的一层肌肉线条。她仰起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又左右扭了扭身子,被抻长的经络与肌肉拉伸出酸涩的轻松感。 “游泳是一种即讲究爆发力、也和耐力息息相关的运动。听起来好像有点深奥,对吧?但其实身处赛场的时间很短,即便幸运地从预赛一路角逐到决赛,一个选手实际在泳池中度过的时间,拢共只有十几分钟而已。” 她垂下手,衣袖摩挲出啪嗒一声。 “有时候只是坐在观众席上发呆了一小会儿,眼前的比赛就结束了,快得可怕,游泳比赛的日程也很短,一般两天之内就会全部比完。在泳池里度过的时间当然显得更快,好像只是短暂地爆发了一下,就足够判断出胜负。所以我总觉得,排球是相对更漫长的竞技比赛。” 她顿了顿,大概是感觉到自己这话稍有一些歧义,匆忙予以补充。 不过,在补充说明之前,她可没有忘记把杯子里快要融化的香草冰淇淋捞起来吃掉。 “我可不是说排球比赛的节奏很慢。每一球每一分的节奏都是很快的,但宏观地放眼到每一局,实际上是一道长长的战线。影山同学,你肯定不会因为第一局比赛落后了五分,就下定决心认为肯定赢不了,接下来的时间全都赖在场上摆烂吧?” 影山还是没太明白她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不过,用排球作为比喻,他似乎能够隐约抓到她想要表述的意思了。 “不会。”这个回答不需要犹豫或是多余的思考,“哪怕分数差距巨大,脚踏实地把比分扳回来就没问题,这样也可以赢。而且,只是第一局而已。” “就是这个道理啦影山!” 十六夜愤愤然放下手中的勺子,话说得太急,舌头都被冰激凌冻到了。 “把情景设置在‘排球’这个环境里你一下子就能明白,怎么做题目的时候却想不到呀!真的,影山同学是个彻头彻尾的体育生脑袋呢!” 这绝对是针对于他的控诉无疑! 被如此直白地点出了问题所在,影山难免有点尴尬。他笨拙地挠了挠头,视线也绕了一大圈,微妙地避开了十六夜沮丧的神情,灰溜溜落回到试卷上。本就不怎么能看明白的英文单词,此刻更是平添了几分难度,再也钻不进大脑里。 既不好意思去看十六夜,也读不懂试卷,他的视线踟蹰在两者的空隙之间,真是前所未有的纠结。 “所以说——” 十六夜抓起小篮子的免费薄荷糖,当做小玩具在手里抛着玩,一下又一下。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影山此刻要盯着桌子上的木纹看得出神(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过她还是要接着说下去才行。 “考试时间有那么那么久,我们就慢慢地、脚踏实地做完这张英语试卷吧。别想着只把眼前这道题赶紧做完就结束了,又不是在进行游泳竞赛。记得要把视线放得远一点。” 最后一掷。伴着清脆的声响,薄荷糖落在了影山的笔尖前。 “把试卷当做排球比赛,痛快地赢吧!对了对了,这个糖超好吃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