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扇门——恩基沙尔之门,这一次不等他主动取,穹便自己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随手放在了涅蒂的手中。
在第三扇恩达舒利玛之门她取下了她的胸饰,在第四扇恩乌拉之门她取下了她的腰带,在第五扇恩杜库伽之门她取下了她的脚镯,在第六扇恩杜舒巴之门她取下了她的耳环,最后在第七扇恩努吉吉之门,她将她的衣服也褪了下来,终于她身上什么也没有了。③
从头至尾她的态度都非常坦然,反而是涅蒂,他的眉头从她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的饰品(力量)交予他时他便眉头紧锁,一直到最后他接过穹递给他的裙子时,他甚至无法做到抬头看她。
他知道埃列什基伽勒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穹的姿态过于坦荡,坦荡到涅蒂心中也不由得想到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然而作为一名臣属,他不会违抗他的主神的一切决定,所以即便他心中纠结,他还是完成了冥神之首埃列什基伽勒交代给他的。
他将穹带到冥座之前,然后便离开了。
埃列什基伽勒看着穹,这是她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完完全全与死气沉沉的冥界完全不同的存在。
虽说在往常也不是没有天空与大地的神明被恶灵袭击拖入冥界,但他们与穹截然相反,那些神一旦渡过冥河,就再没有往日的光彩,他们的神性被冥界的法则压制,在领到属于冥神的职位之前,他们便与那凡人别无二致,但穹即使是站在冥界的宫殿甘兹尔之内,仍然熠熠生辉,生机勃勃。
埃列什基伽勒默默不语,在她旁边站着的纳穆塔尔开口问道——即使他一眼就看出穹正是那之前在天上的宴会之外姗姗来迟的女神,他仍然按照流程开口问道:
“在你面前的是所有神力最初的主宰恩美沙拉的后裔,甘兹尔和所有冥神幽魂的女王,你是何人,请报上你的名号。”
“我是苏恩的女儿,宁伽尔的后裔,”穹说。
“我是‘东方升起’天之宁安娜,照耀万物的天地圣火,令青翠生长的生命之主。④”
冷若冰霜的埃列什基伽勒仍然面无表情,但她的下巴慢慢绷紧了。
纳穆塔尔继续询问:
“如果你是东方升起的宁安娜,你为何来这有来无回之地不归之乡?你为何踏上这条永无回返的旅途?”
“我为未来将普照天宇幽冥的地下世界之王来到这里——我要冥府的主权。”
她像是在说太阳神乌图,又像在说月神南纳,又像是将自己也包含在内。
她甚至都没有将自己的来意掩盖,埃列什基伽勒心中恼恨。
但即便是失去了身上所有权能,她仍然没有办法通过武力击败对方,她也不想自取其辱,于是暂且忍耐了下来,甚至主动离开了座位——她什么也没有说,为了避免法则判定是她将冥主之位让渡出去。
穹顺势坐了上去,然后静静等待着死亡降临到她身上。
而埃列什基伽勒几乎是立刻开口命令她的侍神:“纳穆塔尔,你既然名为‘命运’,那么就应当运用你的能力维护你的母亲,将永恒的死亡降在反叛者身上。”
“现在我以你的主神,你的母亲的身份命令你,释放六十种疾病攻击宁安娜,让眼疾攻击其眼,让臂疾攻击其臂,让足疾攻击其足,让心疾攻击其心,让头疾攻击其头,让它们肆意侵袭她的身躯,她的全身!”
纳穆塔尔没有办法违抗他的主神与母亲的命令,但事情的发展却不像预想的那样顺利。
他做了他能够做到的一切,但穹毫发无上,所有疾病一触及到她身上,就像荷叶上的露珠滴落湖面一样消隐无踪了。
“我的命运是那有死的的造物和草木牲畜的命运,”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纳穆塔尔甚至在发现穹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死之后送了一口气,他向着埃列什基伽勒解释道。
“我的疾病没有办法在天之女主宰——如今的冥府之主的身上生效。”
他这一口气送得实在是太早了。
哪怕是埃列什基伽勒自己放弃了王位,穹也不会允许的,她比旁的任何人都更期待自己的死亡。
穹现在已经坐在了冥座之上夺取了冥府的王权,那么她便是冥府之主,如果接下来没有谁让她死在这里,埃列什基伽勒就没有办法恢复原职,也没有办法支配她。
如果这样的话,那等到恩基的使者到来的时候,埃列什基伽勒又该如何将一个不能被她左右的存在作为报偿交出去呢?
不过穹没有急躁,埃列什基伽勒也没有急躁,她们都知道还有后手。
果然不久之后,在场的两位女神都觉得简直就像是在蜗行牛步的阿努纳神终于围上来,他们正如很久很久以前天神审判恩利尔要为弑父的行为付出死亡的代价之时一样下达了判决,那是对穹不利的判决,因为她的行为,他们用死亡之眼看着她,但其中却含着负罪感与愧疚。⑤
毫无疑问他们这么做不是出自他们的本心,而是出自他们的职责,就像纳穆塔尔做出伤害她的行为不是出自他本心一样——以及埃列什基伽勒,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不得不被迫反击,她也绝不会选择在见到了穹之后仍选择与她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