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了,”聂兰台笑着摇摇头,“没有压岁钱。” 那些小吃,似乎用压岁钱买来吃才格外美味。 “你等一下。”萧淳誉说完便匆匆去了次间。 很快他就回来了,捏着用红布包住的一小袋物事,笑着往聂兰台手里一塞,“喏,给你,压岁钱。” 聂兰台打开红布,里面是一串铜钱,约摸有八九十枚,用一条彩绳串着,果然是压岁钱,大约是他小时候得的,一直放在那里没用。 心头爬过一道异样的暖流,聂兰台敛睫向萧淳誉一福,低声道:“谢过世子。” 萧淳誉道:“现在你有压岁钱了,等下去卖痴呆吗?” “那便去吧。”聂兰台笑了笑,她怎么觉得其实是这位世子自己想去。 她这么浅浅一笑,带得五官柔美了许多,比之先前那种恭敬疏离的神气,似是融去了一层冰,平添几分柔和的娇艳。 萧淳誉也笑了,语气愉快:“我和你一起去。” 聂兰台犹疑:“世子的腿……” “一点点烫伤不碍事。” “可是……” “我说没事就没事。” 聂兰台没话了。 说定这事,两人竟暗暗有几分雀跃,似乎回到了儿时等着新年鞭炮一响就狂奔出门的时候。 等到子时,丫鬟按例端了五色馅饺子和煮饽饽上来,两人随意吃了些。 萧淳誉领着几位管家管事和一群小厮去放鞭炮、打灰堆,聂兰台也跟了去看。 当新年的鞭炮声热烈响起,无论在过去的一年里遭遇了何种肝肠寸断的纠缠、槁木死灰的绝望,新年伊始终归是将新的欢乐带给了这人世间。 聂兰台换了身出门穿的衣裳靴袜,又把萧淳誉适才给她包扎的布片弄得好看一点,便和萧淳誉一同出门。 萧管家派了一拨人跟去,被萧淳誉斥回去了。 雪已停了好一会,大街小巷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灯火如昼,笑语如沸。 六到十岁的小孩子几乎倾巢而出,后面跟着各家的大人或下人,满耳都是孩童的欢笑声。 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声“沙呀”响,聂兰台心里盈满安宁。 重活一世,她方知脚踏实地,好好走每一步,不痴心妄想,不胡乱挣扎,原来是人生至大幸事。 像上辈子那般苦苦痴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实是又蠢又不幸。 萧淳誉瞥见她满足而安详的神色,心里一动,不由又没话找话道:“你怎么没拿个手炉?” 聂兰台道:“哦,我一向不用手炉。” “我看别的姑娘媳妇们大冷天都捧手炉,你没拿,不冷吗?” “我不冷,”聂兰台认真道,“我自小习武,一向身强体壮。” “我也习武,我怎么觉得手冷?” “是吗?大约是各人体质不同,可能你比较怕冷。走了这么一路,我手和脚都发热了。” 萧淳誉给了她一个“你莫不是在骗我”的眼神,不信道:“真的?那我看看。” 他边说边向她伸出手,这动作仿佛再自然不过,刚握住她的手,就见一个穿得圆球似的小童朝两人跑过来,边跑边挥手喊:“卖痴呆!我要卖痴呆!你们买痴呆吗?” 聂兰台趁机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弯下腰对小童笑道:“我也是来卖痴呆的。” 小童疑惑地看着她,显然不信这么大的人还来卖痴呆,一时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知怎么答话。 聂兰台好笑地拍拍他的手:“你快去找别人买吧,担心迟了卖不掉。” 萧淳誉不满地瞪着小童:“还不快走!” 小童大吓一跳,一溜烟跑了。 聂兰台忍不住嗔道:“你吓唬小孩子做什么。” 萧淳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轻嗔薄怒的模样,蛾眉微弯,眼角微翘,有种神采飞扬的活泼灵秀,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他心里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笑道:“我哪里吓唬他了?我打小在军营里长大,自来说话如此。” 聂兰台摇摇头,兀自往前走了。 到了儿时常去买小吃的兔子石街,聂兰台轻车熟路地徜徉在各种吃食小摊前,鼻间卖力嗅着各色香味,眼中直放光。 最后她指着一个馄饨摊问萧淳誉:“世子要吃馄饨吗?这里的馄饨不错。” 萧淳誉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吃惯了精致鱼肉,乍闻到这股子透着清鲜葱香的酸辣味儿,不由得馋虫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