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道长受累了。” 若非还有阴阳眼能用,又有青玄道长在旁提点,今日怕还真不能顺利应答圣人。 青玄摇了摇头,坐在床边看着庭院假山流水。 杨长月支着下巴,“说起来圣人,应该算是你的亲舅舅吧?” “……” “按照世俗礼法,倒确实如此。” 长月笑了笑,“失敬失敬。若道长仍在俗家,恐怕也是位小王爷了。” 要知道,玉真公主和圣人一母同胞,自幼相互扶持着长大,感情不同一般。 青玄无奈,摇了摇头。 小姑娘总是说的是失敬失敬,倒没有见她真的有格外的畏惧之心。 说起来长月姑娘确实是他此生所见的唯一的不同。当世者总爱讨论些那些高低贵贱,哪怕自以为谦虚礼待,也难免带着他高位者的傲慢。 长月的眼里却从来没有那样的待人的分别。 无论是皇族还是艺者,无论是方外之人还是耽于尘世,她看待他们,从不以家室或处世,仅以秀心。 交友交游,仅为君子一诺,便可奔波千里。即便曾素不相识,也肯为生人犯险救难。 以此而论,足是君子之义了。 “……皇家之事,纷繁复杂,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吗?” “那么对于我这位将要打入重重宫闱的公主伴读,道长可有指点?” “圣人没有撤下长月姑娘名姓,确实令人意外。” 毕竟前有神龙之鉴,唐隆之变。圣人虽有胸怀,但对女子执政,一直有所顾虑。 “道长莫非以为我将名落孙山吗?”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曾有这样的想法。” “啊?” “那位,对于女子的忌惮,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你……”这也许就是长月姑娘特别之所在吧。 她如此诚恳。 她仿佛天性就对大唐,对于现下,心怀热忱。 再无人比她更想留住盛世的灯火。 长月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帮助虚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实在是……” 可爱。 “圣人虽贵为天下之主,但是……他也是一位父亲。” 哪怕历史上的帝王们大都与子女接触不多。 “比起唯唯诺诺泯然众人,作为父母,更希望自己的孩子独领鳌头。” 别人家的女儿,摆摆烂也无妨,同辈的姐妹,更忌有权位之心,然而自己的女儿,那最好是样样优秀,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天下无敌。 当然,同时能友爱血亲就再好不过了。 咳,怎么说好呢,属于是既想要牛逼的继任者又想要幸福美满的家庭。 …… 长安道路平阔,屋舍凛然,飞檐勾角,雕梁画栋。 行路中的行人议论纷纷,提及进士榜首,竟是个十岁的女童。 固然今时还不比后世明宋,于男女之别那般苛刻,然而对于寒窗学子而言,被一位女子,尤其听说还不足十岁的孩童掠去头名,长者们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便听得集会的风声,说是头名本就是门荫之女,身世高贵,平民学子自不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那位身后之人还是圣人向来欣赏的九龄公,故此今年头名者才会如此离谱。 长月正在习文练武,务必要感受周围每一寸律动,这对于此时的她,显得极为重要。 直到紫竹进来通报,说是顾家小公子来访。 白色青羽广袖常服的少年踏进门来,神色依旧端庄稳重。 积石如玉。 难怪有人说,自顾小友能看出九龄公一般少年时的风采。 杨长月规规矩矩的朝他一拜,“顾师兄有礼。” 年纪轻轻的顾师兄诡异地沉默了下,依旧板着他的冰块脸,不冷不热有礼有节的道,“……师妹客气了。” “……” “……” 长月觉得自己正瞪着大眼珠子和顾家的师兄相顾无言。 等了片刻,长月觉得她等不到顾师兄的开场白,只好先问,“呃顾师兄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丹若诗社近日议论颇多,师妹可有听闻?” 杨长月啊了一声。 这个丹若诗会,她倒也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