帚上,萨拉紧靠着她的后背坐着,不停地在她耳畔感叹隐形坐垫有多么的舒适,唠叨得伊迪丝差点想把她从空中抛下去。 透过面朝接到的一家家大窗户,可以看到微弱的银色光亮,也许那是小婴儿的睡眠儿童灯,就像山洞深处的火苗。 她们飞得很高,空气变得冰冷,伊迪丝听见萨拉在身后打哆嗦,便又压下扫帚前端飞到了距离电线杆不远处的高度。 这种凿有扶梯的电线杆有的挂着信箱,有的镶嵌着复瓣花形街道指示牌。电线静静地悬在高空,从散发着气息的樟树冠上钻进钻出。 飞行路段中她们经过一家汽车修理厂和一个废弃的啤酒批发店,最后停留在一道宽阔的青岭附近,这里自菲尔德家向南绵延两英里,碎石坑、公墓群和新开发区间杂其中。 而在一定海拔之上,有几百英亩保存完好的森林,那是这一带的孩子们探索不尽的神秘天地。 萨拉选择了其中一棵最挺拔健壮的松树,让伊迪丝停靠在附近,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树冠上面。 在一望无际、人迹罕至的松林里,萨拉仿佛剥开一切,把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放松都放了出来,像只懒洋洋的大猫趴在扎手的松针上。 四下万籁俱寂,伊迪丝以为她们就会像这样持续一阵子的时候,萨拉开口了。 “我是不是有点儿傻?” “是的。”伊迪丝真诚地说。 萨拉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你别回答我!——我是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尼尔。” 伊迪丝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开口询问:“谁?” “被我们暴揍一顿后那个哭得像婴儿的男孩。” “哦。” 萨拉决定忽视她的反应继续说:“因为我发现,每次当他骑着摩托来我家附近的时候,妈妈都会气愤无比,所以我第一次和他搭了话。 他其实不住在附近,住在蜘蛛尾巷。他整天逃课就是为了骑着摩托在城市里乱窜,后来我们在一起后,他就带着我一起骑摩托四处兜风。 ——我猜我只是为了让妈妈失望,让她更失望一点,我就会觉得更好受一点。” 伊迪丝尴尬地再度向她微笑,怀疑她可能被灌了胡话饮料。 “你知道我在学校里参加芭蕾课,对吗?实际上,那是她逼我去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芭蕾——不,也不能说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她强迫我去做的每一件事。” 这个伊迪丝有点印象,从她第一天来到叔父叔母家开始,都能听见贝琳达叔母和萨拉进行关于芭蕾课的争吵——萨拉的体型、交友都被严格控制着。 “只要我出了一点错,或是体重秤上的数字上浮一点,她都能露出那副表情,那副失望又难堪的表情,仿佛我的存在给她添了天大的麻烦,就像我是她最难以启齿的、最丢人的弱点。 所以我想,既然我不能让她完全满意,那就让她完全失望好了。” “尼尔他……其实就是每一个混账青春期男孩的结合体,他们的脑袋里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伊迪丝问。 萨拉沉默了一会儿,措辞严谨地回答:“强迫女孩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 “就像你妈妈做的那样?” “不大一样——但,好吧,差不多。” “那你想好之后怎么对待他了吗?” “没有,但我估计他不会再有脸到这个街区来了,被两个姑娘揍翻在地,像他那种人是绝对不会告诉人的。”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伊迪丝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说,准确的住址。” 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两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包装上有一个滑稽的小丑,小丑的头像下面写着“费力拔烟火”;而她在摸出烟火的同时,又带出来一个被紧密包装的小包裹。 “这是什么?”萨拉问。 “这是费力拔烟火,我本来想在这里放给你看,但我现在觉得可以把它们放在一个更合适的地点——至于这个……” 她用手掂了掂那个包裹,回忆起这是詹姆·波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说这是佐科笑话店新出的大粪蛋。 “也可以和烟火一起用。”她巧妙地说。 萨拉瞪着她,心里感到惊奇且不可思议,同时又感到有趣。 在这一刻,她不由得对伊迪丝羡慕甚至爱起来,觉得她那么机智,像一团闪闪发光的火,报复心很强,脑袋异常聪明。 她们咯咯笑着重新回到飞天扫帚上,在萨拉的指点中一路飞到了蜘蛛尾巷,比先前经过的地方更肮脏、破败和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