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氏自觉给邵代柔立了一通规矩,尽管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心里仍旧美滋滋的,于是懒洋洋地瘫倒在上房里,听白事账房把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突然,有人一脚踹开房门闯进来,吓得算盘蓦然摔落在地上,砸得珠子满屋四溅。 “你们先出去。”李老七满面怒气,朝着下人们往门外一指,“都给我出去!” 底下人察觉主子情绪不对劲,哪里还干站着等着被牵连,一个个溜得比老鼠还快。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怒气冲冲的李老七和不明所以的熊氏。 熊氏茫然站起身来,“你这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老七厉声打断: “你看看你给我惹的好事!” 这个时间,李老七原本应该还在外头招待宾客。从他进来那时其实熊氏心中已经隐隐有预感,恐怕是先前折腾邵代柔的事招了麻烦,当下底气便不足,舌头打了个突:“我……我怎么了。” “难不成是卫将军他……说什么了?”熊氏战战兢兢试探问出了口,可转头一想,她又没错做什么,厚重的腰板又挺了起来,带着腰背上的肉抖了几抖,“不是我说,我叫邵大奶奶去叔公跟前侍疾,那是大奶奶身为晚辈应尽的意思,于情于理都说得响嘴。卫将军到底是个外人,再是心偏到沟里去,那也没有说不成的立场,没得说位高权重就能插手到别人家里的道理吧。” 的确,道理是这个道理。 当时李老七听丫鬟一禀报,就晓得他那鼠目寸光的婆娘又在背地里干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既然李老七能知道,他心想,敏锐如卫勋,一定也能知道。 然而卫勋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李老七感觉自己仿佛被澄明的目光穿透,钉在原地。 但卫勋什么都没说—— 确实也说什么都不合适。 但李老七还是觉得烦哪!烦得很!想了想,兴许是因为他看熊氏不顺眼,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叫他看得十分烦躁。 李老七用嫌弃的目光将熊氏从头到脚扫了个遍,真真是个粗人,天生生得膀大腰圆,脑子不活络,家也掌得不好。 更别说熊家还有两个好吃懒做的兄弟,天天明里暗里伸手要钱,动不动就赖到李家来,一天能吃八顿饭,临走还要顺点东西走,上回居然连大门口晒的咸鱼干都被哥俩儿倒在袍子里揣了回去。 以前念在熊氏给他生过一个儿子两个闺女的份上,李老七的日子倒还能凑凑合合过,今时不同往日,他自觉是不日就要当族长的人,顿时就觉得熊氏配不上他了。 “呸”的一声,李老七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等明日把李沧那短命的黄土一埋,卫将军拍拍屁 | 股就走了,到时候你想折腾谁不行?家里不是随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就非要等不及,非得逮着今天这一天?”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听的熊氏既钻出几分心虚,又有些许心有不甘,扭着肩不情不愿咕哝着:“既然卫将军要插手邵大奶奶的事,那他走不走不是都一样……” “原来你还知道!”这话气得李老七高喝一声,吓了熊氏一跳。 不过吼完顿了顿,李老七冷笑几声,忽然话锋一转,“罢了,卫将军说是为邵大奶奶撑腰,说得好听。别说他跟李沧那短命鬼还不是亲兄弟,你看看你们老熊家,就是换了我们响当当的李家,亲兄弟又怎么样?嘴上说说罢了,还当真照顾啊?亲兄弟照顾嫂子侄子还能图个家产,卫将军能图邵大奶奶什么?老子就不信了,世上真有这样的大善人。” 他这一番话拐了几道弯,听得熊氏难解地觑他脸色,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了。 李老七负手仰着脑袋,嘴里无声碎碎念,表情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似乎在筹谋着什么,思考许久,志得意满一转头,看见熊氏的瞬间脸又垮了下来,一根食指指指点点, “还有,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憋不住非要紧着今天折腾,随便找个丫头传个话,说老头子醒了,脑子糊涂了,竟然点名要邵大奶奶去床前侍疾,再借人嘴巴拿孝道压一压,事情不就办成了?为什么你非得亲自出面?是生怕邵大奶奶不去卫将军跟前告状?” 兜兜转转,话头又绕了回来,熊氏手指攥紧了衣袖,半是嘴硬半是困惑:“安排下头人那么说不难,可是等叔公醒转,岂不是就在邵大奶奶那儿漏了底?” “醒?” 李老七斜着脖子扭过头,像看杂耍一样把她一眼,“年纪一大把了,病程来得又急,有多少上了年纪的人都把命搭在这上头,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熊氏一时间尚且没有领悟丈夫的意图,还是争取道:“可郎中不是说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