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鸿坦然地重复一遍,之后嘴里还嘟囔着:“啧,有何可犹豫的,还不快些答应......咳咳,早该让我卸下重担了......” 他自以为这话说得很轻,殊不知屋内安静得很,即便再轻,也叫李晚月悉数听了进去。 李晚月:...... 犹豫?答应?这难道是能随随便便就决定的吗?! 在李晚月看来,祁鸿的话不亚于三岁小孩脱口而出的玩笑,当不得真。可瞧着那迫切想要得知答案的眼神,她又觉得祁鸿难不成是认真的。 思来想去,觉得或许有一种可能。 于是,她求证:“近来君主可曾觉得身子疲惫,识海不清等症状?” 她问得委婉,就差明说:祁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但碍于身份有别,她最终还是选择婉转一点。 然而对于掌管塞北数年的祁鸿来说,这点弦外之音根本不算什么,如何能听不出。 他霎时脸色突变,吹胡子瞪眼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好着呢!简单点,你就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晚月再度沉默。 象征着权力的塞北君主之位,被祁鸿说的犹如随处可见的野草一般轻易可得。 她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逼着她做哪出决定。更何况,塞北又不是没有符合要求的能人,祁巍不就是,他...... 李晚月忽然一顿,反复念着祁巍这两个字。 对啊,方才她怎么没想起来呢,祁巍可是被称为“少主”,也就意味着他是祁鸿认定的继承人,君主之位由祁巍接过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说:“我恐怕不能答应。” “为什么?”祁鸿问。 “以我之见,祁巍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虽然他是您的侄子,但您待他如亲子,自小受您教诲,人品与本领皆是上乘,理当比我更适合主掌这片辽阔的草原。” “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学识,我都比不上,这个提议还请君主三思。” 此话说完,怎料祁鸿追问道:“何为合适?何为不合适?” 他叹了口气,继而接着说下去,“外人皆言祁巍将会接替我掌管塞北,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在我这里,无论是谁,不论出身,只要符合我的要求,便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而你,刚好符合。” 李晚月微怔,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叫祁鸿如此误会,她觉得自己没有一样是符合为王的标准。 就连登上高位最基本的野心她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狠厉手段了。 她所想的,唯有偏安一隅的安逸。旁的杂事,她是一概不想沾。若不是这次遇见饿殍遍地,而她又正好寻到番芋,否则她才不会掺和进去。 塞北不行,她还有南地可以去,再不济就朝西走,去西凉也是一样。 她哪里不能去,总有能安身之处。 但是,她—— 她编不下去了,她无法违背本心。 这些话骗得了一时,却无法骗一世。从前在书中习得的圣贤,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以至于即便“身死”,她还牢记身为大周公主的责任。 民奉养之,吾以命相护;民有难时,吾以计相助。 城外流离失所的难民,沿途了无生息的饿殍,以及为了生计不惜豁出性命的贫苦人家......祥和平静的大周,实际上早已千疮百孔。 只是,有无数一心向民之人在努力缝补窟窿,想让大周恢复原样。 那么她呢,她能做什么。 李晚月陷入沉思,祁鸿也不催促,料到她定会挣扎几许。但不过只要能想明白,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我......” “你先别急着回答。”祁鸿打断她的话,转头从书案上取出一封信,然后递给她,“你且看完这个,再做决定也不迟。” 李晚月伸手接过,就着烛光展信默读。 信中不过寥寥几行,她的目光很快一扫而过,脸上浮现震惊。 这是李如霜送来的加急信。 信中坦言朝中局势,以百姓安康为筹码,以求塞北拥护。 这信是李如霜还未溃败李统时送来的,落款时日与如今相隔并不久远。 祁鸿双手背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拖着并未回信,可她却凭借着狠厉的手段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只是好奇,相较于你姐姐,若你有了塞北的依仗,你当如何?若塞北在强政下沦为炼狱,你又当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