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班头,劳你去清点下人数,咱们准备出发了。” 冬日的西北风里,众人走出了一身薄汗。终于在夕阳西下前,看到了黄水村的影子。 这边夕阳映照的村道上,也有三个汉子正蹲在路边翘首以盼。 突然一个瘦高的汉子跳起来叫道:“来了!爹,县老爷来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行黑点越来越近。 他们往前迎了迎,等双方汇合时,天边只余一片残阳。 随行的吏房书吏周文桓上前,对为首的老汉道:“李村长,这就是我们新来的知县王大人。” “小民拜见知县大人。”年轻的庄家汉子跟随老村长伏地跪拜。 “大家快起来。”王杓当先一步,扶起老汉,“李村长,天色暗了,咱们先回村子。” “好,好,大人随俺来。”这老村长,头发花白,弓腰塌背,但腿脚倒还利索。 这一大群人马早惊动了村里人。听说是官府大老爷,众人畏惧地带着家小躲进了家宅里头,借着点余晖偷看一行人往老村长家走去。 李村长家有三间大土房,南边的一间缺了半面墙,黑洞洞的透出点凄凉来。 “屋舍简陋,让大人们见笑了。”李村长苦笑着将王杓迎进屋。 主屋也挤不下三十多个男子,只几个书吏、班头跟了进去,其余人马被李大朗带去村里的空屋安置了。 主屋里几人围着个火盆坐下,喝了点李二郎给倒的热水,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气。 “大人,家里给准备了点粥食、鸡蛋,招待不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李村长的脸上写满了局促。 他身后,李二郎手上端着一个不大的陶盆,表情担忧。 王杓瞧见二人神态,轻笑着说:“李村长不必客气,我们都自带了饼子,劳烦你们给倒点热乎的汤水就好。” “哎,中,中。”听王杓这语气没有丝毫不满,李家父子俩这才松了口气。 这县老爷来的实在突然,他们收到口信也只比大部队早了一个时辰。村里实在没啥能拿的出手招待的。 李村长想了想,让老大媳妇往热壶里打了两个鸡蛋,又添了一小块黄糖,做了一壶糖水鸡蛋。 王杓没意见,底下几人更不会摆谱,将自带的杂粮饼子就着热汤,囫囵吞地吃了。 王杓拦下要去给自己加汤的李村长,问道:“村长,您给我说说村里现在的情况。自水灾后,还有多少丁口,多少劳壮,地里的庄稼怎么样了?” “是,大人。”老村长听了这话默默坐下,脸上苦涩愈加浓厚。 顿了几息,回道:“俺们黄水村,原有三十九户人家,一百八十七个丁口。” “黄河决了堤,整个村子都泡进了水里。除了十九个找到了尸身,还有七十三,七十三个找不到啦。”老村长缓了缓,带了点颤音继续道,“家家都有走丢的人,还有一些水灾后卖儿卖女,或把自己卖了的。全村现在就八十四口人,青壮年四十多个。” 光这个村就没了大半人丁,整个温县的减员人数,怕是触目惊心。 王杓肃然地交代旁边的吏房书吏,明日带几名衙役,清点村中人员,登记失踪人口。 这才重新转向村长,“老村长,地里的情况怎么样?” 李村长手里摩挲着老旧的烟杆子,缓声道:“七月底开始的大雨,将地里的稻子淹死了一半。接着又是水灾,稻子都捂在水里发霉了。这秋粮,怕是要颗粒无收。” 水灾来时,各家都匆匆背了点粮食上山,要靠那点余粮挨到第二年夏天哪里够吃。 况且还要留出明年的稻种,日子是怎么都看不到头。老村长望向火光的眼中漫起水色,都是命啊。 那无声的悲痛,却震耳欲聋。几人不忍地转开了目光。 “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王杓想宽慰几句,却怎么也张不了嘴。县衙的余粮余款他再清楚不过,真的能挺过去吗? 钱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老村长,大人来啦,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 “对啊,咱们大人来啦,有救的。”其余人开始低低附和。 李村长那双浑浊的眼睛转向王杓,他几乎浑身颤抖地跪拜在地上,“青天大老爷啊,救救俺们村,救救那些孩子们吧。” “救,一定救。起来吧。”王杓微微仰了仰头,庄重的应下,长袖下的手缓缓攥起。 老村长被两边的人搀扶起身,听年轻的县老爷道:“咱们一步步来,定会让你们过上吃饱饭的日子。” 王杓止了老村长又要下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