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盛一觉睡到下午,拿过手机一看,又是一百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催债的。 他懒得看,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摸到厨房找点食物。 这是酒吧老板租的房子,算是他们的宿舍,谁无处可去都能来睡上一觉。房子里人来人往,满地都是垃圾,随便走动走动都能惊得灰尘满屋乱飞。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他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了袋泡面,也不管过没过期,草草涮了个碗就开始泡面。 又让他对付了一顿。 “又不回家啊?”沙发上横着一条人,翻身看见张盛嘟囔着问了一句。 张盛没吭声,沙发上的人又说:“村子里的人一直在问你,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都说不知道。” 张盛终于有了点反应:“问我死没死吗?” “害,是老张叔家在问,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沙发上的人暗搓搓试探,“不会是准备找你麻烦吧,当初让他受伤的活不是你给介绍的吗。” “就他。”张盛冷笑,“无所谓。” “还得是你……老张叔也是怪惨的,现在都还站不起来,刘总这个人也挺造孽的,明明有钱就是不给。”沙发上的人漫无边际地说着,“怪不得人家有钱呢,就这心黑手辣的,大家被他耍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盛脸色越来越黑,他紧紧捏住筷子,力气大得竟然生生将筷子掰断。 筷子折断的动静把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差点滚了下来:“怎么?” “迟早宰了他。” 他将碗筷往洗碗池里一扔,又回了房间。 · “愁什么呢,小袁律师。” 梁红斌幸灾乐祸地问道。 袁云斜了梁红斌一眼,知道他是来吃瓜的,懒得作答。 梁红斌不依不饶,围着袁云转圈:“这么没活力,是不是熬夜熬多了,看你这黑眼圈,我就说年轻人别太卷,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袁云烦不胜烦,只能开口:“我在想,你的命值不值钱。” “当然值了,”梁红斌自信道:“一次性工亡补助金九十多万,你说值不值,别说我还有公积金,好大一笔呢。” “正好,现在有一个工亡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愿意珍惜吗。” “恩?” 袁云避重就轻:“我这边需要了解一些事实,但掌握事实的证人呢……恩,怎么说,稍微有那么亿点点暴躁,我希望你能舍生取义,为了还原真相接近证人,然后从他嘴里问清楚来龙去脉。” 梁红斌几十年的老狐狸,当然不会顺着袁云的套走:“小袁律师,你要知道,有些案件就是无法查明全部事实的,律师只是律师,不是大罗神仙。” “嘴上说说倒是简单。”袁云摇头,整个人都瘫在懒人沙发上。 “云姐,放松,我觉得没问题的。”叶璐拿了糖给袁云,“尽力了就行。” 袁云吃着糖,酸酸甜甜的滋味绕在舌尖,在味蕾上绽开短暂的愉悦。 上次吃糖还是刚实习的时候,她被派去客户单位取个材料,客户爽约,她被上级律师骂得狗血淋头,指责她办事不力,扔下一句拿不到就别回来就挂了电话。 袁云只能在门卫室等了一个下午。 那个时候,门卫就塞了两颗话梅糖给她,那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糖。 现在她都还有囤积话梅糖的习惯,塞了满满一个柜子。 袁云不可控制地想起来王兰粗糙的手指,还有那个昏暗逼仄的家。 “小叶,我跟你说过王兰她家吗?”袁云问。 “没有,怎么了?” “她家房子又老又小,一炒菜整个房间都呛得要命,也没有抽油烟机,墙壁都被熏得黄黑黄黑的,地板是水泥铺的,有点水就脏得要命,一脚一个大泥印子。” 叶璐不解地看着袁云。 “但判决书被她好好地收在文件袋里,拿放都小心得很,一点折子都没有……” 袁云说不下去了。 判决书不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丢了都可以再印,在律师眼里就是几张纸,谁会这么小心翼翼地护着。 “要是官司输了,他们就只有绝望咯。”梁红斌轻描淡写,从叶璐桌上顺了一大把糖,“小叶同学,你最绝望的一次经历是什么?” “绝望吗?”叶璐努力回想,“大概是高中的时候……同人本子藏在床底被我妈翻了出来。” 梁红斌好笑:“对标一下,我应该是藏的私房钱被老婆翻出来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