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裴千衡眼眸流转,目光在那人身上落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衣袖之间,扳指无声地转了几圈。 老者试探着抬眼,却不料正巧和主子遥相对视,身姿清瘦笔挺,脸乍一看清秀俊逸,眸子却是寒的瘆人。 瞬时脸色微僵。 一旁的秦氏自然未曾看出什么,打着精神在裴千衡跟前温声道: “这是京中有名的李郎中,母亲夜里特地差他入府,给你看看。” 身后的郎中连忙拆开灰蓝棉布,露出他那早已磨得棱角圆润的药箱出来。 都说富贵人家的主子难伺候,李郎中也不是头一遭见到,更何况这荣国公府又何人不知? 他很快赔着笑道:“世子放心,草民行医问诊多年,各种疑难杂症不在话下,莫说是刀剑伤,就是断了手脚,也能给接上。” 秦氏在一旁应和着顿首,“这李郎中妙手回春,我时常有头风之症,也多是请他来府上把脉。” 裴千衡闻言,也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耳畔只觉得聒噪。 秦氏见他没再多言,便已认定了他默许,使着眼色让郎中上前。 只不过,李郎中才起身,便被耳畔忽然传来的声音将将止住了脚步。 “不必。” 秦氏同样一怔,抬起头朝着他望去。 却只看到了儿子神色淡淡,很是不耐。 “可、可还是有何问题?”秦氏一时失措。 秦氏也看得出,今夜儿子的脸色并不是多好,自己也想去凌烟堂瞧他,只不过却还未克服了心里头的那关,只能派人去请他来自己的居所。 如今,他既然前来,又何必再推辞? 裴千衡面色如常,侧目看着秦氏不安地绞着手中绢帕。 “如今……” 裴千衡喟叹一声,“已过去半月,您不会觉得,若是当真靠您救治,我如今还能站于此处?” 郎中一时呆愣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呆滞地看着秦氏。 “夫人,这……” 秦氏沉沉地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罢了,李郎中您先下去吧,稍后会让管家把诊金付您。” 直到房内只剩下了母子二人,秦氏这才放下原有的矜持,鼻尖不自觉红了一块。 “母亲也是今日才听程硕通禀,说你原是受了伤,母亲以为你是不愿意见我才避——” “母亲?” 裴千衡背过身,下半句话悠悠落下。 “能对儿子这般下此狠手,当真是我的好母亲。” 秦氏脸上微变,眼眶蓄起层层水雾,心口也是一阵一阵的抽痛着。 “母亲当真不知你受了伤,只以为这些日子你是生母亲的气。……也是母亲的错,你怪我是应该的。” 秦氏将姿态放得极其低下,只求能得到眼前之人的谅解。 然,眼前的儿子却未曾主动看她一眼。 裴千衡眼神微微撇过墙角悬着的铜镜,看着秦氏一副关切的模样,嘴角骤然凝固,淡淡道:“知不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如今该是满意了。” 犹如一根利刺深深刺入秦氏的心尖。 满意吗? 倘若她知晓是如今的局面,落了一个儿子不认的下场,她当年便不会听信嬷嬷的话,铤而走险。 “母亲并──” “伤口我自会处理,您不必费心。夜深了,您早些歇息。” 语气未显怒意,但却带着十分的生疏和赍恨。 原来,他还是这般恨自己。 秦氏的眸中像是淬满了寒冰,凝滞酸涩。 原本她也是想带郎中瞧他伤势的时候稍稍缓释下母子两人的关系。 但很显然,今夜,她讨不到任何好结果。 秦氏缓了缓,眸中早已泛起酸涩,强忍道:“你父亲早逝,母亲如今……也只有你能依靠了。眼下你伤势未愈,房中若是缺失什么,尽管差人来告诉母亲。还有清秋院里的婢女丫头们,她们都是我新招来的。你如今才入府,这些都需要磨合。” 裴千衡手中转动的扳指登时戛然而止。 他都险些忘了。 她也是秦氏招入府的人。 他眉心稍蹙,却又如点水蜻蜓,仅仅一刹,便释然般的舒展开。 秦氏趁热道:“她们入府时日尚短,想来还摸不清你的喜好。日后你若是都不满意,我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