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待崔管事将文书拟好,转身取过朱砂印泥,欲要画押之时,他又问了一句。 “姑娘,你可当真是自愿?” 若她不是自愿,自己还可向夫人求个恩典,让她去找寻家人。 到底是年纪大了,于心不忍。 少女脊背挺直,眼眸似一泓清泉淙淙流动,“是我自愿入府。” 沈湘雪缓步上前,不加拖沓,在那张卖身契上画了押。 看着上头很是陌生的名字,她不由得阖下半边眸子。 从此以后,世上也只有沈湘雪了。 掌印落下,艳红如血。 如今已然是板上钉钉。 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孩子,崔管事轻声叮嘱道:“你虽是腿疾痊愈,但到底也未休养多久,这些时日我会安排你些轻松的差事,也不至于身子承受不住。” 沈湘雪面色稍霁,低声道:“多谢崔管事。” “也是看你可怜,”崔管事喟叹一声,“你可还有别的事想问的?” 如何在府上服侍自然不足为提,虽说原先在家中顶着个大房嫡出小姐的身份,但日子也有是亲力亲为的时候。 思忖半晌,沈湘雪启唇:“能否问问崔管事,为何近来府上需要这般多的婢女,足有十余人?可是府上来了新客?” 眼下,这是她最想获知一事。 崔管事唇畔的笑意蓦然变得僵硬,斟酌半日,“一切……都是主子们安排的,没什么原因,我们照做便是。” 沈湘雪自然瞧出言外之意是不便告知于她,不敢多加停留,道了几声谢便抬脚离开。 大概是和崔管事交谈的有些久,沈湘雪已然感到双腿陡然无力,从髌骨处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虽说是得以下地,但要是跑跳,亦或是做些过激的举动,还确实未曾修养好。 眼下额心已然沁出薄汗来。 见四下此刻无人,沈湘雪便暂时在一旁停歇片刻。 若不是髌骨的痛意袭来,沈湘雪也不愿相信陡然之间,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直到数月前的一场变故…… 恍惚之间,昔日的江家大房嫡出小姐,成了一户人家的婢女。 若不是因她的生辰八字,她又岂会发生往后这些事? “阿、阿雪姐姐!” 沈湘雪从一段纷繁的回忆中缓过神,看着不远处,正有位小姑娘朝自己提裙跑来。 眼前的女子名唤李腊月,才刚过及笄,比自己小一岁,心性倒是纯善质朴,同为府上婢女。 沈湘雪卧床这些时日,也多是李腊月在照料她的起居。 大概是跑得太快,李腊月脸上已是彤云一片,细汗淋漓,呼吸紊乱。 沈湘雪也很是照顾她,随即便取出帕子替她拭汗。 看着她从崔管事那里回来,李腊月撇撇嘴,“阿雪姐姐,你怎么也不喊我陪你一起来,你腿现在好些了吗?” 倒也还是能走动的,沈湘雪收回目光,又恢复至平日那般和缓,轻声道:“嗯,好多了,这些时日多亏你的照料。” 李腊月听得会心一笑,“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啦。” 也是,如今同为婢女,在府中能依靠的,也便是彼此了。 沈湘雪也不知这究竟算是一个梦魇,还是从另一个深渊,掉入了另一个深渊。 只不过,眼下。 她不得不,也必须留在此处。 两人并排而行,朝着住所清秋院方向渐行。 “哎……”李腊月顿时垂着脸,像泄了气的球一般,“阿雪姐姐,我和你说,我明日要被指派去世子房中送膳了。” 沈湘雪虽是甚少关注,可也听旁人私底下抱怨过几句。 清秋院前去的十几个婢女,几乎无一让世子满意,次次去送膳,次次都是触怒了他,随后便丧着一张脸回来。 如此可见,的确是难伺候的主。 她也只能淡淡劝慰李腊月几句:“没事,你只要不心直口快,知道察言观色,应当无事。” “我、我还是怕啊……” “我,我笨手笨脚,还怕死……呜呜呜……” 李腊月双手捂住脸,肩膀也跟着她渐起的呜咽声不住地轻颤。 良久,李腊月才止住哭泣,抹了抹泪,无助地看着沈湘雪。 “你知道吗,世子他不是一个好人,我才不想去服侍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