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接受这些消息时,竟有些如梦似幻的虚假感。 “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总不能是她快死了,留下个没人接手的摊子,然后再放送一遍皇室内斗国运调头冲刺? 季言安垂眸:“你并非直接中的‘百鸩’,而是来源于萧贵妃。萧贵妃是在三十一岁时发作。” 据此推测,她大概不会早于萧贵妃。 运气好的话,她还有六七年,如果是和她母亲一样的症状,那也许还有十年。奈何她运气一向不好,抽签都得快抽空了筒子才能摸到吉签。 或许是觉得她到了这地步居然还敢心存幻想、犹豫不决,时微带着砝码拜访。 女冠开门见山,告诉她卫寂被鸢南异术诅咒,若想救他,则不可叫他得到最想要的,亦不能将此事告知,否则诅咒发动,药石罔医。 她倒不是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于奇人异术和怪力乱神的隐秘传闻,她向来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我不去寻你,你也别给我捣乱。 然而,事关卫寂,她又不能置之不理。 在确认了卫寂心口的印记之后,时微提出了用废帝顾昂的自由来交换卫寂性命的交易。 事已至此。 她和他注定没有相守的缘分。 负心人其实很好做,装作看不见别人的伤心难过就是了,疼得又不是她。 她是君主,有着天然的优势和权力,她在感情上疏远他、冷落他,又在待遇上不吝为他屡屡破例,哪怕被大臣拍了说“有违祖制,恐有祸患”,她亦一笑而过当没听见。 她许卫寂一人之下,建功扬名,凡是她可以给予的,她都可以给他。 除了他最想得到的。 那一年她的生活过得很是不堪回首:卫寂被她困在身边又被她冷落,行事愈发难测和偏颇,群臣眼见皇帝纵容定平王跋扈,三天两头参奏“定平王行事嚣张目无尊卑”。 卫寂被她伤得很了,有时忍耐不下去,便用带着委屈和痛苦的眼神看她,在她耳边问: “陛下要我的命,我还能不给吗?” 她承受着他的亲吻,感受着他压抑的绝望与恨意。 这样也好。 他的断离蛊是被谁下的,他为南柯所咒又是因为谁,她能给他的仅仅是一个虚名、一座牢笼、一段既不纯粹也不美好的短暂感情。 他值得更好的人。 不像她一样心机深沉步步算计,不像她心里存了江山就总是舍弃感情,不像她负心薄用完就丢。 终于到解咒的时间,她看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微,起了杀心。 她自知命不长久,放任顾昂这个隐患在民间乱跑,危害太大了。 就算是师门遗训要求时微去还几百鸩前文帝施与之恩,为什么不去帮沈洛云? 时微道:“沈姑娘的前途生死,还不是在陛下一念之间?” “陛下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天下万民的命运,还请陛下慎之又慎。” 她还是放走了时微。 那一夜,她守着卫寂,彻夜未眠。 时微也好,季言安也好,似乎都害怕她因一己私情做出什么动摇天下的大事。 她已经在帝王业上走到这一步,该负的不该负的,她都已负尽,代价如此,她怎么能回头? 可又不免去想无数次浮现在脑海的疑问: 她可以压制卫寂,她的继任者也能吗? 卫寂在她面前没有还击之力,那是因为她不会让他行差踏错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倘若换了新帝...... 新帝又能容得下卫寂吗? 她想了很久,写下那道让他回朔离的诏书。 将诏书锁进天镜阁时,她想,如果未来真的因为她这一纸诏书而乱了天下,她也认了——凭什么总要牺牲他? 他要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就罢了,可他明明那么好,就因为他的身份太高、名声太好、能力太强? 什么狗屁逻辑。 但想法仅仅是想法,该做的事她还得做,她不能留下藩镇一样的朔离、和只知定平王不知朝廷的长林军。 当卫寂质问她时,她无话可说,所以让了一步,准他去朔离处理西漠异动。 他把擅开边衅的几个老部将发配到了东州,周子卓督查不利,亦被他降了职。 他回来时,她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他习惯了她的外示恩宠的手段,这次却懒怠配合,神色冷淡的坐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