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城王宫,浑邪王打发走泪眼朦胧的王妃,只觉得脑瓜仁嗡嗡响。 小王子不听阿伊勒劝告擅自出兵把本部精兵全折了不说,连带还送了其他部落的兵马,其中管辖幽凉三州的屠默部损失甚重,连屠默王的爱将都阵亡了,幽凉三州更是岌岌可危,不派增援就相当于拱手让给大华。 王妃收到小王子被活捉的消息,日夜垂泪求他出兵解救,正当他举棋不定,阿伊勒却说华军啥也没要就把小王子全须全尾地送了回来。然而没等他高兴,屠默王的使者上门兴师问罪,说前线都在传浑邪王早就和大华有秘密协议,浑邪王割让幽凉三州换大华支持他继位可汗,流言那叫一个言之凿凿绘声绘色,小王子被送回来倒成了佐证。 祭司落井下石要治小王子的罪,正好也绝了小王子的政治前途,王妃则又来他这哭哭啼啼求情,闹得浑邪王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爱屋及乌喜欢小王子,但还没到昏聩的地步,小王子身负苏尔沁人的血脉,上位困难重重,部里根本不会服小王子。自然,重用小王子也是他防备大王子“父慈子孝”的手段。至于他不惩罚小王子,一来是因为不愿向屠默部低头损害自己的威严,二来是因为他还需要王妃为他提供情报。 阿伊勒:“大王可派大军增援绿柳城,屠默部为了解三州之围,必然会全力以赴,届时前后夹击,则绿柳城必落。” 祭司道:“李思觅送来了东州的布防图,只要我们攻克肃贺城,东州就一马平川尽在掌中,此时调兵那就前功尽弃了。” 浑邪王犹豫。 东州的诱惑比绿柳城大得多,东州背后是肥沃平原、繁华市镇,打下来的利益全都是他的。而绿柳城打下来,对屠默部的好处显然更大,屠默部与莫洛可汗一直交好,也因此获取了三州的控制权,拔了绿柳城,反倒让屠默部无后顾之忧了。 阿伊勒叹气:“若大王不愿助屠默解三州之围,只怕屠默部心有异志,会与华人暗中达成协议。” 浑邪王:“我亲自去绿柳城,屠默王还有什么可说。” 他对祭司道:“你留下和李思觅联系,务必拿下肃贺城。” 祭司心里暗爽,大王子的功劳是板上钉钉,小王子不可能翻盘了。 浑邪王的自信并非毫无道理,他带领的是本部最为精锐的核心部队,而且是实打实的精兵铁骑。东州守备军以步军为主,宣义卫又被困在肃贺城中,绿柳城守备军只有两三万,还敢不自量力地分兵去打幽凉三州,但凡在野外碰上,华军根本就不是草原铁骑的对手。 他根本就不怕围城打援,不如说,他倒想让华军送上门,只有对面不是卫寂带的长林卫,在他眼里那就和待宰羔羊没什么区别。 浑邪王忽然一顿,好像才发觉自己的战略总是以“卫寂不在”为前提,这种想法反倒暴露出了他对卫寂的忌惮。其实卫寂也没什么可怕,在这草原之上,就算卫寂亲至又能怎样? 长林卫在朔离没有动静,越云营在守东州都督府,宣义卫被困肃贺城,卫寂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这茫茫草原上撒豆成兵、神兵天降。 他没有去打绿柳城,而是把大军直接开去了尚未陷落的上云城。 然后就看到了城头上招展飘逸的“卫”字帅旗。 烈日如火,刺得浑邪王目中一片酸痛。 城下是战车与盾牌构成的环形阵,身后则是以逸待劳的玄甲铁骑。以有心算无心,有备攻无备,这场仗的胜负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果。 但他仍有机会。 或许真的有祖宗神灵保佑,居然在这时突然卷起了沙尘暴,大风卷起黄沙小石子,遮天蔽日而来,两军谁也看不清谁,玄甲军引以为傲的重弩此时失去了效用,余下只有凭借血肉之躯的残酷搏杀。 黄沙漫天,鬼哭狼嚎,杀声震动天地。浑邪王晕头转向,只能依靠感觉朝一个方向突围。 “大王。” 阿伊勒的声音如鬼魅般在他耳边响起。 “大王不敢与卫寂决战吗?” 浑邪王变脸:“大胆!”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脖子一凉,而后天地翻转,重重的落在地上。 狂风停驻,沙尘消散。 鹧鸪一人一骑,已从战场中心脱身,纵马奔至玄甲军阵中。浑邪王地脑袋被他挑在旗子上,好让远近的浑邪士兵都能看见。 敌军终于回过神,为首将军高喊:“杀了叛徒!为大王报仇——!” 草原锐旅的死地求生不可小觑,玄甲军却如铜墙铁壁般岿然不动,上云城内步军亦出城攻击浑邪军背后,此时忽然又从山林中杀出一队轻骑兵,旌旗上“宣义”二字明亮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