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悬很糟心。 他已经主动在政事堂值了很多次夜班,但每次都被长林卫看守得死死的,潜入内宫寻找建徽帝的计划第一步就被破坏了。 朝中的事也非常恼火——江南官场居然还敢有人上书为那些文人们求情! 裴大人自认客观公正,虽然他对卫寂那种严刑峻法求全苛责的治军方式转到治国上很不赞同,但对于那些整体高谈阔论附庸风雅不干实事还要坏事的文人清流们,他就非常认可暴力手段了。 别人顶着烈日下到县村里走访、测量、登记,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的发红脱皮的时候,这些人抱着酒坛躲在城里温香软玉风流快活。 等清田出了成果,这些人就开始鸡蛋里面挑骨头,言论蠢坏说野狗狂吠都是抬举了。再想到这群庸官在国政艰难时只会对程、张两党唯唯诺诺百般巴结讨好,真要让他们抗事了一个个恨不得当场隐身...... 权臣窃国百姓困苦他们闭目遮耳,现在倒是敢借着陛下脾气好,玩什么借古讽今给自己立个遭人排挤的贤才人设。 裴悬气得恨不得杀到江南,把这群文人雅士们个个发配东州戍边开荒。 谁知这还罢了,张琮这厮竟敢写诗暗中影射建徽帝得位不正会遭天谴——是,建徽帝倡导学术开放自由,还在科举中加了诸子百家的题目,民间瞎编的有人物原型的小画本只要不太离谱,建徽帝也不予取缔。但张琮是真的想死。 裴悬愤愤然放下笔。只恨卫寂没能坚持到底把这群人都斩了。 三更半夜,裴大人幽幽叹息,今天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陛下的御批越来越多,甚至有两天都没见那讨厌的“大华定平王印”的戳,又闻前几日陛下召庆元公主入宫,虽然公主回府后闭门谢客且在进门前大骂卫寂可恶。 但是陛下为何,不见我等呢? 而且也不管长林卫。这,如是陛下掌权,怎么样也得先把禁宫的控制权收回来啊。 裴大人百思不得其解,又是忧虑地重重一叹。 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呱呱,更衬得裴大人独守政事堂寂寥孤独。 呱呱呱,呱呱呱,哒哒哒。 不对。裴悬霍然起身步出大门。 “遥州八百里加急塘报——” 天色幽蓝,地平线上一丝微光。 太初宫前,郑橡手拿塘报,身后是六部堂官、翰林学子,人皆冠带朝服手执笏板。 许将军道:“陛下已有口谕,百官不得滋扰。” 郑橡肃然叱道:“事关国朝安危宗庙社稷,岂是一句‘口谕’可退阻!陛下若不见我等,我等便跪在这太初宫外,叩请陛下接见为止!” 裴悬身着浅绯官袍,眼神一暗:倘若在以前,他们连太初宫都接近不了,更不必谈什么“跪在宫门外求见陛下”。看来宫中形势确实在向建徽帝一方倾斜。 许将军看了看他们,皱眉思索似在权衡,片刻劝道: “陛下已经歇下了,郑大人何不稍作等待,等天亮了......” 郑橡:“军国大事,十万火急。尔等阻塞圣听,老臣在圣上面前自有说法!”然后,郑大人便扯着嗓门喊了起来,“陛下——陛下——臣郑橡率百官扣请圣驾还朝!” 郑橡和裴悬被宣入太初宫。 灯火巍巍,帷幕重重,正殿里,建徽帝衣冠整齐,神采依旧。 顾挽星:“夜叩宫门、喧哗宫禁,究竟有何要事?” “陛下!” “臣叩见陛下!” 两位忠臣虽然心里有准备,但看见喘着气能走能说话的建徽帝真人,还是非常激动。 顾挽星接过塘报,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遥州兵变,太守下落不明,承恩侯顾秩宗自封兵马大元帅,要举兵“清君侧”。但这个“君”可不是指她,而是指已经死了的东海王顾昂。 顾挽星笑了一声,挑眉道:“他们要从哪里捞出来东海王?” 裴悬:“陛下英明!这些逆贼以为陛下不在,搬出废帝意图浑水摸鱼,自然是愚蠢至极贻笑大方。不过,他们的檄文中始终对陛下避而不谈,倒是将矛头对准定平王犯上作乱,臣等以为......” 这是个逼定平王放陛下还朝的好时机。 但此时看来,陛下好像已经自己搞定了? 顾挽星合上塘报,语气波澜不惊:“卿等忠贞可嘉,朕心甚慰。天亮后政事堂议事,宰相、裴悬、再叫上兵部。” 裴悬喜形于色:“满朝臣工盼陛下圣断久矣,臣等不胜欣喜。” 顾挽星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