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筹划如何改变局势。 赵翊在明知这道折子会落入卫寂手里,却仍然这样写,似乎是笃定卫寂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他如何。 只是—— 既是她看到了内容,是否要以此试探一下? …… 她又看看卫寂。 卫寂在一直注视着她。 那双灰色的眸子沉静如海,温温沉沉的,无言地凝望着她。 不知怎么地,她的心忽然揪了一下,有一点疼,只有一点,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下,并不如何深,也远达不到疼痛的程度,但......还是算了。 她垂下眼,把折子放了回去。 “这不是什么紧急的折子,明天再看也误不了的。” 卫寂:“好。” 沈拙如释重负,抱着折子退到了外厅。 卫寂吹灭了书榻四周的明灯,只留了手上端着的一盏,放稳在了床榻的一角。 烛火明灭,红纱影重。 顾挽星睡得多,这会儿一点也不困,枕着手臂去观察同榻之人。 卫寂和衣躺在床的外侧,离她挺远,几乎是能达到的最远距离了,又规矩又守礼。 他的精神败的极快,才刚躺下便闭目昏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却不踏实,眉心皱得比清醒时更甚,气息时而短促时而沉重,像是在做噩梦。 可旁人做噩梦总有梦呓或者动作,他却不然,薄唇紧紧抿着,好像有天大的苦楚都能咽下去,决然不肯吐露半分出来。 她依稀有些经验——人在透支精力后,有时未必能休息好,睡着了也是一宿一宿的做梦,睡又睡不好,醒也醒不了,另一种磨人罢了。 鬼使神差,鬼迷心窍。 她挪近了去,伸出手臂,横跨过他的身子,牵住了他另一侧的手。 像是溺水之人搭上了浮木,他不再挣扎,沉默地、顺从地、安静了下来。 顾挽星梦到了一些旧事。 平心而论,简绍帝并不是个多么有能力的国君,这点从她做主选的谥号就能看出来。简绍帝在程家的扶持下接过侄子淳安帝的皇位,从此开始数十年的傀儡生涯,一生先后受制于太尉程氏父子、丞相张泊。 华朝官制自文帝后定型,丞相、太尉分别为文武之首,程家三代出了四位太尉,程氏数代经营掌控了神武军,又通过和皇室接亲获取外戚身份,终于在淳安帝、简绍帝两代攫取了大部分权力。唯有丞相张泊领导的以江南士族为核心的清流文官让他忌惮三分。 可也仅仅是忌惮。 淳安帝仅在位两年便驾崩,程氏拥立了皇叔简绍帝,简绍帝投桃报李,立了程氏女做皇后,还将皇后的养子大皇子立为太子。那时三皇子尚未降生尚未降生,理论上能对太子造成点影响的是二皇子,奈何是宫人所生,连简绍帝都嫌弃他得很,十周岁后都无封爵,甚至一直住在年幼皇子所在的储芳宫,仅有几个老宫女伺候。 她年少时是有一点傲气在身上的。 太子骄纵嚣张,二皇子懦弱无知,伴读们虽是从各个高门世家里挑出来的英才,但能入得她眼的,数来数去,也唯有程家的那位小公子程问玉。 程问玉只长她三岁,天赋极佳又聪慧好学,少年老成却惯于藏拙,他虽受命做太子伴读,反而因时常劝谏太子而被疏远,伴读们有的拿这事嘲讽他”失宠”,他也全然不在意。 那时她自以为成熟早慧,却不晓得,对自己的高看所付出的代价更重。 一日,母亲萧贵妃把她叫道身边,问:“你最近和程问玉走得近?” 她略一犹豫,承认道:“他和他们不同。” 程问玉是程家的幼子,也是庶子,他并不受程家重视。不受重视,利益纠葛就少,所谓的家族重任自然也落不到他肩上。 萧贵妃敛衣坐下,望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树木怎能离得开森林?”过了片刻,萧贵妃又说:“我已向陛下求了恩典,年后便放你赴封地。再过段时间,你会改姓,入继虞国公府萧家。” 她的母亲出身萧家,正是文帝的帝卿萧晏明入宫前在外朝的爵位,文帝曾将次子改姓,以延续虞国公家门血脉,且虞国公为世袭罔替,永不降爵。 只是到了她母亲这一代,萧家宗家的血脉已断,程太尉却一直阻碍旁系继承,虞国公的爵位就一直空悬着。 顾挽星定了定神,看向萧贵妃,道:“我不明白。” 萧贵妃答非所问:“有什么不明白的。虞国公府再如何尊贵,也不过是外姓。你成了外人,我自然也无法对皇后造成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