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挽星忽然醒了。 光晕隔着纱织帷幕有些模糊,萦绕浮动的白檀香气倒是清晰。她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的男子。 顾挽星:啊这,且让我观察一二。 男人穿戴整齐,一身银灰底螭龙纹饰的常服,腰带束的极紧,浑身上下,只有铺在榻上的长发才有点休憩的样子。 只是他眉峰紧蹙,略显苍白的双唇也是抿起来的,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所谓“灯下看美人,其色增三份”,顾挽星一边在心里赞同,一边愈发认真地观摩起他的面容来。 他生的甚为俊美,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只是嘴唇偏薄,下颔瘦削,无端有一些无鞘刀剑的凌厉肃杀,叫人不好亲近。 顾挽星心中暗叹:美则美矣,未免过于锋锐。 男人离她很近,虽不至于贴身,却隐隐将她圈在了内侧。 顾挽星挪动了一下身子,打算起身唤人,不意尚未用力,右手手心便传来一阵钻心似的疼,继而胸口像是被锤子重重敲击,直疼得她眼前一黑 。 好在这阵剧痛并未持续,她屏息捱到可忍耐范围之内,才极缓极轻的呼吸起来。 垂眸看向右手,只见掌心横亘着一道伤疤,伤口接近愈合,附近的皮肤一片粉一片暗,很是有碍观瞻。 顾挽星没有叫人。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匪夷所思、更严重之事。 她失忆了。 除了名字与身份,她对别的一无所知,甚至于她连自己如何成为一国之君的原因也想不起来。 顾挽星稳了稳不太规律的心跳,凝神细想——同榻之人与她关系定然不同寻常,只是这“不同寻常”却可以指代广泛,是敌是友?是爱是恨?一字之差,缪之千里。 这局面实在棘手。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身旁人像是从空中踩空似的,身子骤然抖了一下,随即睁开双眸,视线同顾挽星撞在一处。 他有一双比常人较浅的灰色眸子。 此时,这双眸子亮的惊人,便是周天星河亦比之逊色。 他既惊且喜,又好似不可置信似的,伸手虚拢住顾挽星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他的动作极为小心,仿佛对待某种易碎的物品。 “你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他的声音哑的厉害,“你睡了很久,一直不醒来,我......我很担心。\" 他说着,身子便要倾上前来拥住她,但又怕碰疼了她,只是轻轻的贴近了去,不再有进一步动作。 顾挽星被他环在怀里,铺天盖地的是男人身上白檀的香气,她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轻覆在她手腕上的、冰冷的指尖。 或许是白檀香过于温柔,她竟一时沉迷,不曾抗拒男人的动作。 他声音喑哑,唤着她的名字,低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一顿,发觉她只是看着他不做声,脸色微变面露紧张:“怎么不说话?是哪里疼吗?挽星,你莫吓我。季言安!来人,叫季言安进来!” 季言安。 她在心底把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可惜没勾起来半点信息。 顾挽星真切地叹了一口气,她阻止了欲叫医生的宦官,而后望进那双漂亮的、此时却盛满了茫然和疑惑的灰色眼眸里,无视了心口缠绵未休的隐痛,冷静地说:“我应该是失忆了。你是谁?” 男人如遭雷击,本就不好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抓紧顾挽星的手,眸中忙乱无措:“挽星,你生我的气,怎么罚我都好,莫要这样吓我......” 顾挽星被他无意识捏得生疼,倒也忍住一声不吭,挨了半天,却见这人脸色煞白,忽的拱起身子,侧头呕出一口血来。 红梅鲜艳,触目惊心。 顾挽星一惊:“你——” “别动,”他将头抵在她肩窝,声音虚弱又沉闷,“别动......” 顾挽星很听话,乖乖地任他靠着。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男人的心跳才平缓下来,他缓缓抬头,额前冷汗未消,形容愈发显得憔悴,他的喉咙动了一下,涩然问:“你知道我是......” 他明知答案,却又忍不住再挣扎一次,希冀得到不同的结果。 顾挽星心中揪了一下,可她一无所知,想骗也骗不了,只默默地摇了摇头。 男人眸中沉黯晦涩,低声说:“我是卫寂,是......”顿了顿,续道,“我们成婚,已有七年了。” 平地惊雷。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