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深立在原地没动,眼底映着女人袅袅的影子,她始终微低垂着头,目光不肯多余望向身侧半分。 耳边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在身后渐行渐远,他却总是克制不住地回头看了眼,温青唯在通道壁灯下裹着自己单薄的壳,只半年不见,她削瘦的背影如今仿佛蜕变出锋锐的棱角,长出看不见的软刺。 现在的温青唯,大抵再不可能对谁,捧出自己的一颗心。 也或许,两个人现在连陌生人都不如,至少彼此尚且陌生时,她对他说不出“百年好合”这样的话。 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陈颂深眸底沉沉的暗色,逐渐浓烈又最终归于平静。 他收回视线,提步从阴影里踏出来,头顶灯光照出幅冷淡的眉眼,正落到跟前几步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冯雪脸上,冯雪紧蹙的眉尖也还没来得及收回,陡然撞见他的目光,立时不由得想躲。 陈颂深脚步却没停留,只给她沉声留下句:“刚才那些话,别再开口第二次。” 嗓音很淡,淡得不留半点情面。 冯雪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也不习惯被教训,她从小到大都只习惯被人捧着对待,从家里人到身边人,哪有人会给她找气受,偏他陈颂深,从几年前重新回国,每次回来都能给她找到新的不痛快。 长辈们撮合,他充耳不闻教她不痛快,圈里常时聚会,他带着温青唯当场示众似得,教她不痛快。 如今都离了婚大半年,还要为个已经离婚的女人,当面不给她留情面。 明明她才是因为他受窝囊气的人! 冯雪心里原本没底地虚,倏地就被天大的闷气替代,忿忿抬眼,却只看着陈颂深早已离开的背影,他到桌边拿了外套,径直朝出口方向去了,她原先总觉他与旁的男人不同,现在看着,也没什么不同。 他也只是个俗人,也会对那种流水线式生产出的玩意儿,念念不忘。 否则那时候离开,分明说过不会再回来的人,如今却自己出尔反尔。 走出晚宴大厅,城市的霓虹灯火正在遥远的地面闪烁,陈颂深独自乘电梯下楼,径直来到停车场,刚坐上车,正要启动车辆,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通信人备注着:闵琳琳。 原不打算接听,抬眼却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行道旁,正走下来一行人。 温青唯在其中已换了便服,身边跟着品牌负责人相送,几人一路笑语晏晏下楼,等司机开车过去的时间,就站在车道边谈笑,晚风里女人的裙角蹁跹,灯下有幅风情日渐浓盛的眉眼。 陈颂深忽然不着急开车,靠在座椅里静静望着片刻,任凭屏幕泛白的亮光照出片晦暗的眸底。 从盒子里抽了根烟点燃,电话自动挂断前一刻,终于按下了免提接听。 他不喜欢佩戴耳机的堵塞感。 “喂,哥。”听筒对面的闵琳琳,嗓音里带着点试探的停顿,“我怎么听朋友说,今儿在豪泰看见你了?” 陈颂深并没有打算瞒着谁,靠着椅背平淡应了声嗯。 “那你……” 闵琳琳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上回离开,一走十几年,全中国都找不出一项能令他留恋的事情,直等到老爷子人到临终才不得不回来露面,可这次呢,前后才不到短短半年,去而复返。 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回来的这几年,让他在这里有了牵挂,那像根风筝上无形的线,哪怕飞出去却还是牵着他想回来。 人有了牵挂本来算是件好事,但要是那份牵挂现在看得见,但摸不着了,可就不一定还是好事了。 “那你这次打算待多久,给个信儿吧,别等我得空再想找你,又找不到了。” 她从小在闵振鸿跟前小心翼翼,旁人跟前张扬大胆的闵大小姐,实际上总是习惯了把话绕着弯子说。 陈颂深听在耳朵里,朝窗外倾吐了口烟雾,再开口耐性很多,“现在还没数,怎么,又遇到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呢……” 闵琳琳被看穿地笑了笑,停了下总算接着说:“听说今天豪泰有晚宴,青唯也出席了,你看到她了吧?” “看到了。”陈颂深平直应着声,幽深的目光就正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左手搭在窗边,他指尖微动,烟灰便簌簌掉落,忽地冲对面问过去句:“后来这么久,她跟你联系过吗?” 闵琳琳心里噔地响了下,有些果不其然的抿唇,“没有,她自去年9月,就跟我断了联系。” 去年的9月,是闵振鸿去世、陈颂深独自出国伊始。 她不是个有事就慌不择路,四处乱撞的热锅蚂蚁,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