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闵家了?” 消遣的桌球才开到第三局,章程眼见陈颂深杯子里的酒,已经消下去近半瓶。 这么没完没了跟喝水似得,可不像他平时“递酒不沾”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多半是心里不痛快闹得,而这北京城里能让陈颂深不痛快的,除了闵家那位老爷子,再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要么章程怎么要把林曼先支走,才好单独跟他问起这遭事。 果然话提出来,陈颂深隔着桌对面有些心不在焉,极淡地嗯了声,“六十大寿,不露面不成。” “露面也没成哪儿去啊,”旁边没别人,章程不兴跟他说话还绕弯子,“下午章睿也去了一趟,那小子点儿背,教老爷子赶巧当成了替代出气筒,回来跟我说老爷子闷了一肚子火。” 陈颂深人不在现场,也大抵能知道那场景,俗话说气大伤身,换句话说,就是他事做得欠考虑。 生病的人他该顺着几分才对。 章程知道他听得懂那意思,索性两人旁边现在没别人,话开口到底还是带了劝,“其实老爷子的心思你应该看得明白,无非想教你跟他服个软,有些事其实没必要较真,让老爷子这几年舒心也就是了。” 两人认识这么些年,闵家的事章程看得门儿清,在他看来,改姓也就是身份证上一个字,等老爷子后事了结,陈颂深再回国外,旁人哪儿管这个,至于结婚……他们跟前的合同夫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点规矩给人闹得不痛快,不值当。 陈颂深听那话却只笑了笑,“我从没跟他对着干过,哪里来的服软一说?” 他说着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章程把心思用回到眼前来,章程也挺无奈的,“那谁让老爷子看重你呢。” 中国有句话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这话放在陈颂深这儿,还不太确切,准确来说是闵家本来该有闵家的经,可惜老爷子不想教他独善其身,他要是真狠得下心,几年前其实就不该回来。 如今闵家人人都对他有念头,所有的不如意全冲着他,弄得真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意思。 闵琳琳呢……那丫头也是个人精。 但这些话章程还是有分寸,心里想想得了,没当他面说,拿起酒杯喝了口,章程转到一边看球,眼睛余光里瞥见餐厅那边的温青唯,嘴角忽地浮出点调侃的笑,问起陈颂深: “你不是说今儿就你一个人吗?” 给他打电话时确实就一个人,陈颂深闻言侧目,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眼。 温青唯正与林曼相对坐着,要么说人有对比就有区别,素净清纯在优雅妩媚面前,很难不寡淡三分,她年龄小,在林曼跟前缺失了些阅历沉淀的风韵,再如何得体也显得青涩。 用章程的话说,太嫩。 “这姑娘性格挺好,胆子也大,”章程边打球边说:“可我跟你讲一句,还没毕业的学生,眼睛里都透着股天真,容易视金钱如粪土,有句俗话怎么说——金银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他好整以暇瞧向陈颂深笑了笑,“你可得悠着点儿。” 陈颂深没道理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些年章程身边的红颜知己换了又换,从没有落到最后难缠的,可陈颂深听着收回往餐厅那边的目光,看他一眼,回身拿了酒杯,嗓音淡得漫不经心。 “你想太多了。” 章程咂摸着这话有点乐,但没再多话,直起腰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给球。 没过太久,在餐厅那边的林曼跟温青唯也谈完了话,林曼起身捏着空酒杯回来给自己重新添酒,走到球桌边,章程靠在那里顺手揽着腰将人拉近些,闲话问:“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没什么,”林曼说着倒去瞧陈颂深,“不过那位温小姐,还蛮有意思的。” 章程起初还没明白这个“有意思”,到底是怎么个有意思,直到晚上散场坐到车上,才听林曼旧事重提,她在餐厅惹了人不愉快,于是临走特意告诉了温青唯,她是陈颂深带出来露面的第一人。 那姑娘挺招人喜欢,说:那陈先生挺幸运的,他第一次就遇到了我。 / 林曼起身离开后,温青唯独自坐在桌边,消停吃完了牛排。 服务生在外面收拾残局,她到洗手间去收拾了下自己,浑然不知外面的人如何提起过她,出来时,陈颂深和章程的一局又将近终了,刚好关键一球落到陈颂深手上,林曼抬手熟稔招呼她过去凑热闹。 温青唯不懂桌球,去了也看不懂,只看见陈颂深高拓地立在球桌边,指尖夹着烟递到唇边吸了口,望着眼前的局片刻没动,林曼倒不介意热心同她讲起那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