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一月飞纵而过。 陈记城东的两间作坊关门闭户了整整一个月,甚至一向收效甚佳的桑皮纸作坊都被一大匹油纸蒙得死死的,只听里面“霹雳乓啷”不知作甚。 一时间,宣城府谣言满天飞,有的说陈记有个败家玩意儿,在泾县无恶不作,连赌三天三夜,把家里产业都输光了,如今他老娘只能以资抵债。 陈敷:你还不如直接报我户籍号,谢谢。 有的说,陈家得到了一本造纸秘籍,如今正在闭关修炼,等到时间一到,便有亮瞎诸人双眼的绝世珍品闪亮登场,到时一脚踏平恒记,双拳打死白记,横扫诸峰,做宣城府最勇敢的店子。 这个故事前半段走的武侠风,后半段走的封神风,风格紊乱,显金表示不予置评。 还有的就很理论联系实际,说陈家预备卖掉祖产,一半拿给长房二郎君远上京师拜师,一半拿给长房二郎君求娶京城四品官嫡女以图岳丈好好帮忙。 对于这个传言,瞿老夫人表示除了卖掉祖产那一部分不喜欢,其他的都与她完美同频共振了,同时想深刻发问,“哪里来的四品京官嫡女?我再分他一些银子,麻烦他帮我好好介绍一个。” 整个十一月就在迷迷瞪瞪的传言中度过,期间显金意外接了个帖子,来源很霸道——从宣城府台熊府递出。 熊呦呦邀乔宝珠与显金进府赏梅。 接到这张帖子,瞿老夫人险些喜极而泣,抱住宝珠花花一顿“心肝、宝儿、乖乖”乱叫,心里头甚是清楚,陈家能拿到这张帖子,泰半是沾了乔宝珠的光。 瞿老夫人反手从私库里掏了一百两银子,拨给乔宝珠好好买点珠宝首饰,也特意叮嘱显金,“...穿得光鲜些!虽还在孝期,却也过了两年,纵然不能穿红着绿,好歹也穿一穿除了棕、灰、靛以外的色儿!” 故而,当显金穿了一身屎黄色出现在瞿老夫人眼前时,小老太太如同看到了森林深处的泥壤,有种喜气盈盈又三番芬芳的空旷感——简而言之,有点土。 小老太太欲言又止,“你娘,便从未教导过你穿衣打扮?” 不应该啊! 贺艾娘纤长细腰,一袭暗花银裙将正房太太孙氏衬得跟难民似的! 显金低头疑惑地看了眼袖口,“我觉得,挺鲜亮的了。” 等会从熊府回来,摊渡草都不用换衣裳,直接撩起袖子上,和漫山遍野的干草融为一体,很节约时间。 瞿老夫人抿抿唇,看了眼更漏,只能着重检查乔宝珠,看了乔宝珠穿的淡绛色襦裙与头面耳间搭配得宜的粉宝赤金首饰,便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这样一看就知道陈家绝没亏待乔家的姑娘,纵然恩师有罪,陈家也在竭力照拂恩师的幼女。 等等。 四品京官的嫡女? 如果二郎与乔家姑娘结亲... 瞿老夫人再看了眼乔宝珠,小姑娘白净敦实,可一双眼不见聪明劲儿,听说若是他爹还在,那对陈家自然是门千磕万拜都求不来的好亲事,如今乔家倒台,这丫头养着倒能全个好名声,若真娶回家,倒是浪费了二郎那张脸。 “去吧。”瞿老夫人收回目光,眼神躲开那坨屎黄色,“显金照看点宝珠,宝珠玩得畅快些。” 一上骡车,宝珠花花小胖便靠在显金身侧,嘟嘟嘴,“姐姐也要玩得畅快!您都辛苦一个月了!宝珠大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照看?” 显金揉揉花花的小脑袋,“她说话,你左耳进,右耳出,犯不着深究。” 花花嘟嘟囔囔地点头。 显金目光柔和地看着宝珠。 显金与宝珠到得极早,熊呦呦在门口接,一见显金,便面露喜色地轻轻踮脚,向显金招手,“这便是乔家妹妹吧?” 宝珠红着脸叫了声,“呦姐姐。” 熊呦呦双眼笑如弯月,递过一只装饰精美的锦囊,“久闻大名,我伯父与你爹爹是上下年,主考官同是吏部尚书许卯元,不算同科同年,但算同门,素日说起你爹爹,我伯父总要叫一声师弟。” 宝珠看了眼显金。 显金伸手将锦囊接过来,笑道,“什么同科同年同门,都不如给咱们来一壶甜茶合适。” 熊呦呦笑眯眯地连连颔首,语声温和平缓,“有有有,如何没有?”领着二人进院落,拿了四色攒盒给宝珠垫肚子,趁无人便与显金咬耳朵,“...先头听说陈家把几家店都蒙了,我伯父还特问了我,别是有什么事吧?” 显金手里捧着茶盅。 熊呦呦知道她不喜欢喝热茶,特意备下了拿橘皮、冰糖、山楂、干浆果煮成的凉茶招待。 “没别的事,关上门做纸呢。”显金笑道,低声问,“可有乔山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