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七齐沉默地看向周二狗。 “咱就是说,你问我是不是喜欢贺掌柜,会不会更合理一些?” 漆七齐既没在沉默中灭亡,也没在沉默中爆发,反而情绪稳定地提出了另一种解题思路。.. 周二狗恍然大悟,隔了片刻才摆摆手,“你和金姐儿?更不可能。” 漆七齐:这人是在侮辱他,还是在侮辱贺掌柜? “你说,金姐儿养三五个身娇体软的小相公,我信。你要说金姐儿嫁人,给个男的缝缝补补、洗洗刷刷,再围着孩子哭哭啼啼、家长里短...”周二狗声音压低,似乎想到那个画面,他不自觉地抖了抖,“我倒宁愿她这辈子别成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也比那日子舒坦。” 棚户大,但通风。 话从口出,随风而行。 显金琢磨得极认真,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陈笺方,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凝在了《植品》序言上,半晌未动。 成亲,难道不是好事吗? 两个人相互扶持,携手度过。 怎么在这个壮实的伙计口中,却成了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坏事了? 若...若他有幸得娶显金,他必当勤恳上进,不说位极人臣,却也要官至六部,势必叫显金扬眉吐气、有所依仗——他必将将中馈、良田、店铺、财物毫无保留地交予显金,将育子教子的权力尽数交给他们的母亲,他将忠诚、坚韧、坚强,带给她最大的保护和...爱。 难道,这样也不幸福吗? 陈笺方轻轻歪头,似乎被那列晦涩难懂的序言扰乱了心绪、打乱了思考。 ...... 显金预计自学一个时辰,实际自学两个半时辰,已近子时。 酱肘子和周二狗一左一右大声打呼噜,显金走时预备叫醒这两,谁知这两统一动作——一个翻身继续在窄木板上睡如老狗。 好吧,那就让他们达成在公司地板上睡觉的成就吧。 显金和陈笺方一前一后上了骡车。 陈笺方手紧紧捏住膝盖处的衣料,思忖良久刚想说话,一转头却见显金歪头靠在立柱上,张着嘴睡得不省人事。 陈笺方紧紧攥住衣料的手慢慢松开,不由失笑。 好像每次他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时,总是不行——凉茶事件,他提着致歉的糕点,走了半夜的路,希冀与显金当面说清楚,却迎来了大门紧闭的店铺和空空荡荡的内院;就在上次,他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像是被浆糊封住、被钩子钩住,无法畅快开口。 这次,他想问问显金怎样看待婚姻。 显金却回之以平稳的呼吸,和...从嘴角下落的口水。 陈笺方认命似的,从怀中掏出另一条蚕丝巾帕轻轻擦拭干净,目光落在了显金张开的唇上。 少女的唇,是粉红的、弹润的、水灵的。 陈笺方入神般看了许久,终是艰难地移开眼神,显金的话尚且在耳边,“...你若真喜欢就努力进陈记,努力拿到两条杠跟她平起平坐...” 现在的他,根本不堪一击。 祖母轻飘飘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将这份美好的喜爱变成恐惧的牢笼。 陈笺方闭眸仰头,将后背轻轻靠在内壁。 等等吧。 再等等吧。 一连两日,显金捞无好纸的战绩,尚且无人能破。 事实证明,搞封建迷信是没用的。 拜再多蔡伦祖师爷,供上一桌满汉全席,都打动不了他老人家。 显金情绪非常焦灼。 与其说焦灼,不如说烦躁加低落。 陈笺方每日晚上都来陪,显金下训的时间却越来越晚,说的话却越来越少,陈笺方在棚户里的陪伴和骡车上的同行,大多都在沉默与思考中度过。 显金整个人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有种孙悟空难逃五指山的无力感。 不是她不够努力。 是她,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解决了。 心态无法调和。 就算她的副手是经验丰富又技艺超群的周二狗,也无济于事。 捞纸,只有两下。 两下下水,能成则成,不能成则洗去重来。 每一分力,每一个角度都决定了这一次的捞纸是否有效。 显金情绪越来越焦灼,集训的新人不敢靠近,只有钟大娘顶着压力来安慰她,给她带了一大杯桃子茶和四色糕点,显金反手抱住钟大娘,将头埋在小姐姐的肩窝里,隔了许久才抬起来,“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