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宋白喜打了个呵欠,颇有些不满地看向老管事。 这管事是他爹留给他的,在宋记干了快三十年,从他爷爷就跟着宋记,据说对宋记忠心耿耿——他儿子孙子早年在去旌德买原料的路上被匪类劫杀,而后便孤家寡人一个,满脑子只有宋记。 对宋记忠心不忠心,他无从知晓,他只知这老管事对他不太忠心。 常常冲他大呼小喝,一副老油子的样儿,斥责他这里不对,哪里不好.对店里伙计严厉狠毒,是应当的,他气急了也会怂恿着老管事拿荆竹条子狠狠抽那群伙计一顿. 可对他怎么能也是这个态度呀? 怎么敢的! 且不论他是东家少爷,单论读书这一样事,他就是整个宋记最出息的人! 他读的书,识的字,可比这老管事多多了! 还能有老管事知道,他不知道的道理?! 念及此,宋白喜将不满化到脸上,不以为然道,“左不过是迟到!一个人扣一个月的月俸即可!您在店子里大呼小叫的,仔细惊扰到客人。” 老管事一口气堵在喉咙,热血从手指尖朝脑顶门上冲下灌,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是不见了!他们不来了!老高把工坊的钥匙、对牌、库房的流水全都在了台子上!他们不来了不来了!离开宋记了!” 宋白喜一惊,张大嘴,“那那以后谁做纸?我可不会啊!”赶紧摇摇头,“他们去哪儿了!找回来啊!若找不回来,就告到官府去!说他们逃了!死了!让官府去捉!” 老管事气得满面通红! 老高和一群伙计,又不是奴籍! 他们是良籍! 他们拿着名籍,京师都去得!官府如何会管?! 又不是捉逃妾,或拿逃奴! 还有,他们又没与宋记签订约书! 前几年老东家过世后,他提醒小喜,开年后必定要签订约书,小喜满口应承,后来说是没找到以前的旧例,又说“这群伙计离开宋记,还怎么糊口?宋记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他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跑?”,便将这件事一年推一年,彻底搁置下来。 老管事左边脑袋像被棒槌狠狠敲过,硬撑着沉重的脑袋,耐心对少东家沉声道,“我先去老高家里探探情况你去城东城南的城门墙找官差问一问,这几日老高他们出城了没?” 一个人走,倒是小事一桩。 工坊所有人都走,恐怕是被人端了窝! 可是福荣记!? 不不不! 福荣记的东家手上还攒着徽州笔的生意,否则怎么他们叫纸行,而福荣记的名号却十分宽泛呢? 这样的店子,端他们做纸的一窝人作什么? 老管事细细思索后,心头暗道一声不好,又言简意赅地交待了宋白喜几句,便顶着剧痛的脑壳急匆匆地出门去。 宋白喜撇撇嘴,腾地一声坐到凳子上,慢条斯理地将柜台里薄薄的流水账簿拿出来再算一遍——这老不死的叫他去问城门墙,自己怎么不去?自己倒是挑个能喝茶吃菜的地方走,却让他去巴结官爷? 想得倒美咧! 他才不去干这低三下气的活儿! 等他过了院试,考上秀才,他天天去城门口晃荡,寻常的小吏算什么?就算是县丞大人来了,也要赐他一把交椅坐! 过了晌午,老管事失魂落魄地巴着门框进来,险些被寸高的门槛绊倒,双目无神,嘴里囔,“.十日前,就有人看到老高去过陈记昨日陈记的董大宗去过老高家里今天一早左邻右舍就看到老高和他儿子大包小包拎着东西上了一架骡车.” 宋白喜心头一嘁:便知这老东西只会让他做无用功!这不是什么都自己打探出来了吗!? 老管事后背涔涔直冒冷汗,四下看了看。 宋记的店子里,摞了很高一堆四十五文钱一本的描红册,左边是玉版,右边是夹连熟宣,再之后就是几刀摞在一起的生宣,最后镇店的是一卷老东家在时制下的金粟山藏金纸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库里那三千刀已经被裁剪成四四方方、书页大小的珊瑚桃笺 再就没有了。 人全都走了,他倒是知道做纸每一步怎么走,却从未自个儿独身走过,如今该怎么办?工坊没人做事,县里各家纸行都葆有自己的老师傅,那些专司做纸的小作坊,甚至是掌柜亲上阵做纸,各家怎么可能放人? 那他们只能去镇上、村上挖人,不是熟面孔,人们怎么会轻易跟他们走? 偏偏他们之前看描红本生意好,还特意将库房里其他品类的纸张四处去换成了珊瑚桃笺,齐齐整整裁剪好,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