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作坊,鼓励鼓励连夜赶工赶得鼻歪眼斜的老板。 印刷作坊老板姓尚,白胖胖,矮墩墩,像根矮桩子。 如他所姓,为人非常上道。 每次显金去,就给显金塞两本先头印刷的古早言情狗血。 这老板也聪明,塞,只塞上部,留着中部和下部等着显金去要。 显金追更追得抓耳挠腮去要下半部时,尚老板便顺势哭诉,“…印不完,根本印不完!” “昨天通宵达旦印了五百本!今天又送五百本来!您看看——” 尚老板伸出手来,一双胖爪子被墨染得跟坨碳似的,委屈巴巴,“老夫以前保养得可好了,每天还偷敷内子的薏仁水!现在,您看看!您自己看看!” 您自己琢磨琢磨,现在996加班,是不是在赎偷用媳妇儿薏仁水的罪? 显金背着手笑眯眯,“没生意您急,有生意您也急——如今开春,私塾、书院刚过完年节,正开门大吉,收了不少刚启蒙的小童。等过小半年,小童们慢慢入门,不需要描红画字,咱手上生意也就没这么满了,您又该伸出手问小儿我——您看您看!没生意做了呢,我的手都被饿瘦了!” 尚老板仰着头哈哈笑起来。 他是真真喜欢这小姑娘。 随时随地一张笑脸乐呵呵,不急也不缓,再大事儿放她手上,也能轻飘飘地过。 前头赶工时,他一个伙计手被铡刀刮了,右手硬生生被刮掉一大块肉,血淌到印刷刻版上,满作坊都被吓得不知所措,既被满眼的红血吓懵,又怕这伙计断了右手,丧了养家糊口的出路。 就这小姑娘,镇定自若又麻利干脆地撕开袖口,把衣裳搓成绳,先把这伙计右手死死缠起来,再拿上银两,吩咐两个伙计一人抬手、一人抬脚飞奔去善药堂,处理完后,紧赶慢赶去这伙计家,当即放下十两银子,对那伙计的老母和妻子孩子说了几句话—— “你们放心,你们当家的是在上工时伤的,一百两银子也治,五百两银子也治,只要大夫说需要什么,陈记就给什么。” “若右手真保不住,陈记也会聘他,挑柴担水、打杂烧火,他能干啥,陈记就聘他干啥,保他终生都有活儿干。” 寥寥数语,却像喂了一大颗定心丸到这群惶恐不安的女人嘴里。 阿弥陀佛,那伙计万幸手上没事,吃了药养几天就能出工。 算是桩小事故。 可谁不称赞,陈记这事儿办得妥善,办得熨贴啊! 后来那伙计还旁敲侧击地来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塞到陈记做活儿? 莫名其妙被撬墙角的尚老板却一点不气——别说伙计,他自己都想把自己塞到陈记去! 当这狗屁老板! 担惊受怕的,求爹爹告奶奶找生意,找不到生意就发不出工钱,继续求爹爹告奶奶… 妈的! 简直是个死循环! 跟着陈记干,可不一样了。 他老尚这半辈子,就风光过两次,一次是儿子考上秀才公,他拿着真金白银帮儿子在县衙捐了个胥吏做事,说出去也是官家的名头,够有面儿;第二次就是现在了,天天做不完的活儿,赚不完的钱,压根不需要他操心生意哪儿来。 人家生意自己飞到碗里来! 等等? 儿子? 他的儿子? 老尚摸摸自己的大肥死肚子,眯着眼看了看陈记这个小姑娘。 肤白发黑,唇红齿白,最乖的就是那双眼睛,不算很大却很漂亮,眼角微微上挑,两层眼皮子窄窄的却很深,眼神亮得很,一看主意就大。 他没法儿把自己塞进去,但 老尚嘿嘿笑起来,拍拍肚子,像拍西瓜,漫不经心问,“老夫听说,陈三爷待贺掌柜很是不错,如亲父亲女?” 显金正拿着本刚印出来的描红本看,对着光,因纸张厚实,压根看不透,遂满意地点点头,听尚老板问话,笑着颔首,“三爷对我没话说,若不是亲父亲女,偌大个泾县作坊,也不至于小儿当家。” 老尚再眯眯眼,老神感怀,“三爷是个敞亮人,很有成算,也聪明,老夫一直想和他喝壶酒。” 有成算? 也聪明? 这是陈敷吗? 显金眼神怪异地看向尚老板,愣愣道,“那那我帮您约..约一场?” 尚老板笑着摆手,“不劳烦贺掌柜,下回老夫自己约。” 显金挠挠头,甚是莫名其妙。刚出门,一摸随身的深绛色布袋子,里面两本薄薄的书,又嘿嘿嘿地高兴起来——尚老板人真好,自个儿都996了,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