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开燕国后,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公孙乞说这话时,扫了眼天上的六国信烟,“你不是要看吗?抬头。”
阿兰抬头朝夜幕看去,注意力被天上绚丽的彩带荧光吸引,把要离开的事情抛去脑后,只关注天上的六国信烟:“爹爹,那上边写的什么?有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啊。”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公孙乞往屋里走去,“你床头那些丑八怪要不要带走?”
阿兰:“要要要!”
“而且那不是丑八怪,那是阿牛哥哥用细竹给我扎的虎娃娃,是小老虎!”
公孙乞道:“丑死了。”
阿兰气呼呼道:“爹爹,阿牛哥哥还小啊!等他长大以后,会扎得越来越好看的,你不能说阿牛哥哥的小老虎丑!”
公孙乞看都没看她床头摆得一排小玩意,大手一挥全收进机关盒里。
等他收拾好屋中的一切后出来,阿兰已经对天上的六国信烟失去了兴趣,看见男人出来就问:“我的小老虎呢?”
“拿了。”公孙乞牵着缰绳将战马掉了个头,也没看满地死尸,径直往外走。
“爹爹。”阿兰回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火的木屋,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问,“我们接下来去哪?”
公孙乞没有立刻回答,他的余光往后瞥去,扫过长犽铁骑的身影,神色若有所思。
如今的燕国,来时易,去时难。
六国与水舟合作,并公开灭世者的消息,看来水舟那边确实研究出了有用的东西,否则也没法说服忙着互相争斗的六国分出人手来找灭世者。
阿兰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又催了一遍:“爹爹,我们去哪啊?”
“去南边。”公孙乞答。
“燕国的南边吗?”阿兰好奇道,“去做什么?我们是住乡下还是进城里玩呀?南边会像这里一样安静吗?那边有没有会用细竹扎小老虎的阿牛哥哥?”
公孙乞神色平静道:“去杀人。”
阿兰双手捂住嘴巴:“杀谁呀?”
公孙乞说:“谁要杀我们,我就杀谁。”
燕国最精锐的南方军,长犽铁骑军。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这帮废物都称得上是燕国精锐了。
公孙乞朝南方看了一眼,耳边是女孩稚嫩清脆的声音,喋喋不休,他抓紧缰绳,转道消失在夜色中。
安静下来的木屋中,灯火一晃,眨眼化作火龙,将一切都吞没,到最后只剩随风而起的灰烬。
*
周燕两国交界点,法家之地。
白日山林翠绿,偶尔可见一片红枫之色,入夜后河边萤虫飞舞,绵延万里。
法家之地,以韩氏一族为尊。
除韩氏一族外,还有宋氏、赵氏、孙氏三族,因处于两国交界点,且占地颇广,有好几座都城之大,所以法家之地,又有法都之称。
法家之地以宗族为首,不受周燕两国律法约束。这两国反而很欢迎法家之地的宗族之人为自己效力。
他们也只能在周燕两国之间选择。
法都的男子十八岁选籍,女子十四岁选籍,自己做主,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是要入燕国,还是入周国,此后不能更改,直到死去。
虽说是两国交界点,但也可以说这里的都是周国人和燕国人。
只不过在他们心中,宗族永远高于国家。
韩氏一族掌握着法家最高九流术的血脉力量,名为“天罚”。祖上也多是些有名人物,在周国和燕国官至高位,越是乱世,韩氏一族越出高天赋者。
如今燕国式微,六国全力寻找浮屠塔碎片,为解开不战誓约做准备,法家韩氏似乎提前感应到了乱世将至。
数百年未出的“天罚”血脉,在这一年觉醒了。
韩氏旁系一族的小女儿,韩莲,在出嫁宋氏当晚,被韩氏逐出宗门的韩子阳劫走,并怒杀宋氏一门,连带参宴的宾客也死伤惨重。
法家之地宗族实力盘根错节,虽然这婚事是底下旁系的事,但杀人的是韩氏嫡亲弟子。
在抢亲杀人前,韩子阳已被逐出了宗门,并将他从法家之地驱逐出去。
可这人顽强,受刑后又与多人交战,坠下悬崖仍不死,拖着一身伤回来,在韩莲出嫁当日把人抢走。
宋氏震怒,要韩氏给一个说法,如今在法家之地,宗族们正在全力寻找韩子阳与韩莲二人。
他们还没能走出法家之地。
而在今晚,这两人被找到了。
韩子阳与韩莲皆是重伤之躯。
而韩莲是平术之人,没有半分自保能力,这一路上大多时间都在昏迷状态,只偶尔清醒。
山中溪河边绿草被踩踏,于草丛中嬉戏的萤虫们仓皇逃窜,绿衣青年闷哼声,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膝盖压下更多杂草,一口黑血吐进清澈的溪水里,打碎了水中倒影。
天空中传来巨响,韩子阳瞬间警觉,抬头望去,却见绚烂的彩带飞舞着,六国信烟中的文字一个个落进他幽黑的眼里。
片刻后,韩子阳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与他无关。
异火如何,水舟如何,六国要如何,他都不在乎。
韩子阳想要起身继续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