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鹰隼已经贴上我的身体,他什么时候醒的我不知道,而且病中的他走路很浮,方才我看得出神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开窗了会不会冷?”我问,微微仰视,看到他瘦削的下巴,最近似乎他又瘦了一些。 “看我做什么?看雪啊。”细细的寒风冻得人瑟瑟发颤,他却拥着我探头看着外面的雪,他说:“月牙,你喜欢雪对吗?” “陛下怎么知道,我似乎从未说过?” “笨!”他搂紧我,“因为你喜欢白色啊,你说白色干净,而白雪,整合了杂糅的世界,你一定是喜欢的。” “陛下,这点小事也劳你思量啊。” “那算什么,”他呵气至我耳根,“我聪明,稍稍一想就知道了。” “可是我似乎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有些黯然,努力回想一遍,除了他的江山子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得他另眼相看。 他轻笑,慢慢地说:“我喜欢听琴,但要是你弹的,还有月亮,因为你的名字里有它;我喜欢吃桂花糕,你做的味道很特别,还有孩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明明很多,你为什么不知道呢?你是真笨还是假笨,还是装糊涂?为什么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却不知道……” 幸福的笑容悄无声息地蔓延到唇角,我尴尬了半天,才说:“你天天说我笨,我聪明得起来吗?陛下,你以前可不这么说我的。” “谁让你那么骄傲,难以驯服、冥顽不灵,总仗着自己有颗聪明的小脑袋瓜胡思乱想,所以我要警告你,你并未像你想得那样聪明,你或许不用依靠我,但需要我守护。知道么?月牙,你能离开我么?” “你也并未像你想得那样厉害,现在,还不是病猫一只!你或许不用依靠我,但需要我守护,不过,”我在他怀里转过身,“对重要的人,仅仅守护是不够的。鹰隼,别再等了,让我去为你做一点事好么?” 昨晚,左睿丞相递来奏疏,周岭那边因为大雪封山,民工们的伙食断了,正在闹罢工。许多问题都需要解决。而江南的商道,最好在明春来临之前疏通,免得错过机遇。 鹰隼犹豫了,我将窗户关上。 最近,他的皮肤倒是白了不少,得上天垂爱的男人是没错的,他的脸上不见皱纹,今年四十四岁,于一个男子而言,尚未褪去雄姿英发的年纪,却生了这样一场大病,看着他,我有些伤感。“得你这般厚爱,若是不能为你分忧,让你一个人操劳,害你累成这样,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要怪月牙不能恪尽本分了。” “你呀,也有滑头的时候!”他牵过我的手,在茶几边坐下。“为我泡一杯茶吧。” “好。”这茶水还是翠儿刚送来的,热热的。我打开茶叶盖,拈了一撮。“冬天多喝点热茶对身体有好处。”我很喜欢饮茶,这种天气几乎茶不离手,嫁来上邪的时候就带了整整一箱,共十三种不同茶叶。 不过这些年,带来的茶早就喝完了,一直用的是上邪的贡茶——那是采自九江庐山的‘云雾’。 鹰隼突然问:“你知道经商的行路共有几种么?” 我不假思索地答:“水路和陆路。” “不错。”他接过茶杯,用手捂住,汲取着杯壁上的温度,“沿江海沿一带之所以经济发达,就是因为除了陆路以外还可以走水路,四通八达。月牙,若是走水路,给你一条船,你会在船上放什么货物呢?” 我想了想,为自己沏了一杯茶,“那得看我要去哪儿,船上放的必须是那里的人需要的东西。” 鹰隼笑了笑,抿一口茶,“最简单、风险最小的生意,便是围绕‘衣食住行’四字原理,越是最基本的生活物资,风险越小,当然利润也低。但在满足生活必须之后,人们会用到的物品,便又只限于另一个层次了。这个层次的人,必须有多余的家资额外负担起这些物品。比如我手里的茶,若是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有谁会喝茶呢?再比如你梳妆台上的胭脂,也许他喝得起茶,但不一定用得起胭脂啊。” “你的意思我明白。是说,茶和胭脂一类的,都不是生活必须品,可以额外消费,但它的消费水平决定了此物精贵,是奢侈品,可以卖到好价钱,因为是卖给有钱人的。他们能出价。” 鹰隼点头:“孺子可教也。所以,你船上的东西不一定非得是那个地区必须的,也可以争对某个消费层次而言,有个明确的消费对象就行了。” “好,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他又与我略略谈了一些,我大致体会,鹰隼或许已经下定决心让我离宫了。 第二天,在神允殿上,他让我与他一起临朝。 这是我继大婚以后第二次在众人的瞩目下站在这所最权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