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扯下颈间的围巾,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等着母亲起床然后喊她。 刚才一直忙着赶路,现在闲下来,脑子全是自己只剩下半年时间的事实。 记不得是在哪部电影里看过这么一段话,“面对一项被判死/刑的疾病,每个人都会经历五个阶段:否认现实、愤怒、挣扎、抑郁、认命。”[1] 冯喃此时的心情并无半点起伏,她很坦然的就接受了自己只剩半年时间的事实。 可能,是这个世界没有她所留恋的东西。 八点二十。 手机定的闹钟准时响起,冯喃刚把闹钟关上,隔壁房间里就准时响起了母亲和父亲吵架的声音。 “冯伟国,你他妈的今年别给老子回来。去和你的情人过去吧你,天杀的。我真的瞎了眼才和你结婚。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你。” “我跟你结婚快三十年了,一天福气没享受到,受了一辈子气……喂?喂?冯伟国?!喂!” 那边父亲似乎把电话挂了。 陈秀梅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骂骂咧咧。 从记事起,冯喃便经常听见父母吵架。起初父亲还会和母亲吵,每次吵完家里就是一片狼藉,到后面他就不再和母亲吵了,并且开始不回家,这么多年很少有他的音讯。 过了一会儿,属于陈秀梅沉重的脚步声渐近。 “还睡睡睡,八点多了还不快点起床。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帮我一下。别人的女儿懂事的很,每个月还知道给家里寄生活费,你这么大了,工作也没有,就一个劲儿的啃老。” “看吧,等我死了,你咋办。靠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哦,指望不上!” 卧室门被敲得咚咚响,仿佛下一秒陈秀梅就会冲进来,然后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把在冯伟国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冯喃身上。 对此,冯喃早已经习以为常。 打开门,母亲的骂声紧跟在身后,对象从外公到奶奶再到父亲。 冯喃不止一次听过母亲说起当年是怎么被外公怂恿嫁给父亲,然后在婚后又是如何被奶奶刁难、被父亲背叛的往事。 起初冯喃还会安慰她,想要开导她,但到后面,冯喃明白了。 母亲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只是想找个人宣泄。 所以冯喃只默默的听着。 “妈,有个订单,我先去送了。”一个及时的外卖订单救了她。 冯喃抱起包裹好的花束和陈秀梅说了一声,确保她听见之后,快速走出门。 离家远了,冯喃才真正意义上的吸了口新鲜空气。 家里很压抑,压抑得冯喃快喘不上气,压抑得她想逃。 但她逃不了,因为没有工作,她没有资本逃。 就这样吧,反正也快到头了。 冯喃这样安慰自己,抱着花往前走。 地点并不远,冯喃很快便送到了。 送完花,时间不算早,然而回去的路上街上基本没什么人。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冷。 冯喃走在巷子里,两边是高高的围墙,上面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寒冷刺骨的穿堂风肆虐,吹乱了她随手扎的头发,模糊了她的视线。 所以在她看到矜贵优雅,与巷子格格不入的祁暝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男人很高,脑袋快到旁边的围墙,皮肤白皙,一身黑色毛呢大衣穿在他身上格外称出他的肤色,给人一种清冷疏离感。但他的怀中抱着一束鲜花,缤纷的花朵又出奇的调和了那抹疏离。明明十分不搭配的组合,在他的身上却格外的配合。 没敢看太久,冯喃急忙收回眼,和他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一条黑色方巾从男人衣服里掉出来。 黑色高级面料沾到地上的尘土带给冯喃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它的主人一样,他们此时应该出现在高楼林立的大都市,过着寸土寸金的生活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一个三四线城市的边缘地带。 冯喃从地上捡起方巾,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尘土,然后追上了那道高挺的背影。 “先生,你的方巾掉了。” 冯喃的声音有些小还带着点儿颤音,她从小就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为此经常被陈秀梅说教。 担心对方没听到,她又跑到男人前面,面对着他站定。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低着头,见面前的黑皮鞋并未展动半分,正疑惑的抬起头。 下一秒便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