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没应,转身命人先行回府告知薛夫人不必等他们回去一道用膳,而后又令小厮牵马随车夫去前面的酒楼处等候。 宋清和将施晏微拉到一边,轻声细语地道:“二兄今日这般举动着实有些奇怪,先是与我们一道乘坐马车,这会子又要与我们去逛坊市。这要放在从前,是很少会有的事儿......” 话还未完,宋珩已往她这边踱步过来,宋清和忙止了话语,笑问他:“阿兄今日怎的有闲心随我和杨娘子去逛坊市了?” 宋珩淡淡道:“既是阿婆叫我来接你家去,怎好自行回去。难得今日事少,随你去坊市一趟倒也无妨。” 宋清和见他面色如常,答得坦然,暂且相信他的说辞,与施晏微并肩而行。 施晏微在一处贩卖陶人的小摊前停下脚步,精心挑了几个陶人,自钱袋里抓出一把铜钱数过一遍后付给摊主。 摊主伸手接过铜钱,笑着叉手道:“二位娘子慢走。” 她竟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宋珩心中虽然纳罕,还是给冯贵递了个眼色,冯贵会意,满脸堆笑地走上前主动去帮施晏微拿东西。 施晏微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不肯给,宋清和道:“无妨的,你送与他拿就是。” 冯贵人精似的附和道:“杨娘子无需与奴客气,不过是帮着拿些东西,不妨事。” 施晏微推脱不过,将包好的陶人双手递给冯贵,温声道:“如此,谢过冯郎君。” 宋清和心里也觉得奇怪,因问道:“杨娘子喜欢陶人吗?我去过你屋里,倒是不曾见过。” 施晏微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道:“这陶人原是买给同贵的,我屋里自然不会有。他如今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心性单纯,最是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 宋清和听后起了好奇心,又问:“同贵是谁?倒是与冯贵撞了个贵字。” 还不待施晏微答话,冯贵那厢却先开了口:“咱们这样的人,这名字里带有贵字的可不少,譬如什么富贵、福贵、金贵、银贵的,不值当小娘子稀奇。” 一番话说得宋清和忍俊不禁,笑眼弯弯。 如他们那样的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出自贱籍的奴才,还是主人的所有物?施晏微接受过的教育和思想熏陶,使她全然无法认同封建时代的人有高低贵贱、贱籍良籍贵籍之分,更无法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这种等级制度所带来的“便利”和“特权”。 施晏微笑容微凝,敛目温声道:“他是与我同在膳房做工的小郎君,生得瘦瘦高高的,漆黑的双目就跟两颗水晶的葡萄似的。他虽心思单纯,但却是个耐心细致的小郎君,又肯吃苦,小小年纪便将刘媪的手艺学去了大半,很是讨人喜欢,我和喜儿善儿都拿他阿弟一般照顾。” 宋珩闻听此言,不由想起二娘生辰那日,她在看到那对合浦南珠后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莫名的愤懑和悲悯,心中越发纳罕。 冯贵听后,嘿嘿一笑朗声附和道:“杨娘子仁善谦和,与人结交不问出处,端的是位女君子。” 说话间,宋清和挽着施晏微进了一间脂粉铺,宋珩便在外面等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出来,宋清和将东西交与冯贵,又见前方有人卖时令鲜花,遂往那处去买花。 宋清和选了两朵重瓣牡丹出来,笑盈盈地问身后的宋珩道:“二兄,你瞧这两朵牡丹好看吗?” 宋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宋清和便叫画屏替她把粉色的那朵往她的发髻上簪了,又将另外一朵朱色牡丹送与银烛,“这朵配杨娘子的丹罗披子正好,你去替她簪上。” 银烛双手接过,自去了施晏微身边,二人轻声耳语一番,施晏微往银烛袖子里塞了一盒茉莉香粉,而后微微屈膝垂首由她替自己簪花。 宋清和缓步来至人前,轻轻去抚施晏微的袖子,笑盈盈地道:“我就说这花儿与她相配,你们且瞧瞧,像不像阿婆屋里那幅画儿上的人。” 画屏略思忖片刻,笑问:“小娘子说的可是东墙上挂的那幅《仕女图》?” 冯贵只敢匆匆扫视施晏微一眼,旋即便微垂眼眸斜眼暗暗观察宋珩,见他眸色虽晦暗不明,狭长的凤目却是始终不曾从杨娘子的身上移开过。 坊市中人行如织、喧嚣热闹,施晏微与宋清和、画屏银烛等人在一块儿说笑,自然无心去留意宋珩和冯贵,更遑论那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施晏微端详着宋清和发上那顶同魏晋名画上极为相似的金树冠,轻笑着打趣她道:“依我看,二娘才真的像极了顾恺之《女史箴图》里走出来的标致人物;若要说有哪里不同,怕也就是发上的这朵妃色牡丹了。” 宋清和被她说得开心极了,脚步轻快地跑去宋珩跟前,瓮声瓮气道:“二兄,杨娘子夸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