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意杨楚音的字写得不怎么好的这件事,眼底反而隐隐透着股淡淡的喜意,心中越发明白了什么。 待施晏微写完方子,已是两刻钟过去,宋清音笑盈盈地接过方子,嘴里不住道谢。 “不妨事的,大娘何需如此谢过。”施晏微说话间,眼眸微低,拿左手轻轻去揉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发酸的右手腕。 薛夫人见状,就要命人去拿赏钱来,话还没出,忽听端坐于太师椅上的宋珩淡淡开口道:“杨娘子如此尽心,岂有不谢的道理。商陆,去库房里将前面岁末入库的那方鸾鸟衔果螺钿匣取来。” 商陆恭敬道声是,从一旁的矮凳上起身出了门往退寒居去取对牌。 施晏微尚且不知他要赏赐何物,又见商陆已经奔出门去,暂且按下心思不表。 屋内众人就着点心吃茶,或闲话玩笑、焚香烹茶,或玩双陆棋、解九连环,自不必细说。 商陆从库房里寻来螺钿匣送过来,窗外已然落日西沉,如火的霞光倾泻而下,大地度上一层浅浅的碎金,甚是夺目。 “家主说的可是这方匣子?”商陆将那匣子捧在手里,双手呈与宋珩看。 宋珩轻轻嗯了一声,沉声叫她将东西往施晏微面前的红木小几上放了。 商陆依言照做,复又退回原处。 施晏微观那螺钿匣做工颇为精致,盒身乃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心里便有些突突,婉拒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举手之劳,不值当家主赏这样的东西。” 宋珩幽深的目光落到施晏微乌黑的发上,只觉她打扮的虽然素净,却是别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清新之美。 然,如她这般年纪的女郎,素日里多打扮一些总是好的。 宋珩端起茶碗轻抿一口茶汤去去身上的燥气,继而嗓音低沉地道:“并非那等稀罕玩意,杨娘子无需客气,待会儿直接带回去即可。” 不同于薛夫人上回送首饰,宋珩并不让人将那匣子当场打开,更不理会施晏微拒绝的话语,面色虽极为平静,周身却透着股说一不二的气势,不容拒绝。 秋蝉不知何时送了踏云过来,宋清和将它抱在怀里,含笑道:“杨娘子无需同二兄客气,这点子东西于他来说不值什么的,你只管安心收下就是。” 薛夫人的一张圆脸上堆满了笑,亦附和道:“二娘说的是极,既然是二郎的一番心意,楚音,你且收下吧,不妨事的。” 她二人既然都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施晏微总不好在人前落他面子,只得立起身来欠身谢过宋珩。 宋珩对着施晏微颔了颔首,转而看向宋清和,语气平平地道:“我在晋州得了两顶古法鸾凤花树金冠,明日命人寻了来送与你和大娘戴。” 众人瞧那螺钿匣四四方方的,能放的无非不就是些金银首饰,何况二郎向来出手大方,着实没什么可好奇的;倒是他口中的鸾凤花树金冠惹得众人心痒,那花树冠颇受魏晋门阀贵女的追捧,却不知究竟是何模样。 接近酉时二刻,婢女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往那梨木长案上布菜,薛夫人留施晏微在翠竹居里用一道晚膳,不在话下。 一时饭毕,施晏微与宋清和寒暄两句,行礼告退,往小几上捧起那方精美的螺钿匣子出了门。 宋珩起身辞别薛夫人,出来瞧见施晏微纤长笔直的背影,颇觉赏心悦目,便立在檐下看她,待她脚步轻盈地走远了,方缓缓收回视线,迈开长腿踱下石阶出了翠竹居。 施晏微一路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子里,将那螺钿匣放至案几上打开来看,入眼的是一支鸾凤衔珠金步摇,一对金摇叶耳坠,一把螺钿银梳,两支莲瓣金钿并一串金珠水晶项链。 仔细看那鸾凤嘴里所衔的珍珠,虽不及宋清和生辰宴上宋珩送与宋清和的那两颗那样大,却也十分难得了,非是寻常的官宦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如今宋珩尚还未一统北方,宋府便已是这般钟鸣鼎食,若将来果真一统北方,莫不是要比肩皇室了? 施晏微不敢再往下深想,合上那螺钿匣往衣柜深处藏好,往莲花铜炉里焚上清淡的荔枝香,自去书案前临摹颜真卿的字。 次日,施晏微起了个大早,穿好衣衫洗漱完毕,穿戴齐整后往膳房里去。 待忙过早膳时分,施晏微与刘媪等人围着长案用膳,忽听外头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乃是一个小子抱着半框樱桃往这边来。 刘媪放下碗筷,正要问话,却听那小厮先她一步说了话:“家主有令,将这框里的樱桃挑出一些制成樱桃毕罗送去各院,余下的便赏与你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