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您要接手薄姬母子?”骂归骂,但在正事,吕媭不敢小看刘邦的狠辣敏锐, 所以在离开宣室前没有多嘴,更没有在吕雉前对刘邦的安排表示异议。
#你可以怀疑刘邦的人品,但不能怀疑刘邦的眼光。#
“不然呢!等着那老不死的把孤毒死, 然后扶薄姬上位。“吕雉的话让跟在后头的薄姬母子瞪大双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拉着儿子跪下请道:“皇后明鉴, 薄姬从未有过取代您的意思。”
吕雉虽狠, 但在彻底黑化前对没有威胁的薄姬母子真算不错, 否则刘邦也不可能把丧母的刘长交给吕雉抚养。
如果吕雉得知刘长在她死后对审食其做了什么, 估计那小兔崽子别想好过。
“孤也相信薄夫人没有异心。”吕雉做出责怪小妹的神情,亲自扶起跪着的薄姬和颜悦色道:“天幕既说恒儿是仁君,那便是盈儿福薄,无嗣身亡。”
至于卡在刘恒之前的刘如意, 吕雉不提,薄姬也不会没眼色地提起这事。
“孤瞧陛下的意思,是想把恒儿过继给孤。”吕雉握紧薄姬的手, 发现后者并未因此微微颤抖,不禁用全新的眼光打量对方。
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不过你也别太难过。”吕雉用冷淡的表情假情假意地安慰道:“你把恒儿教的那么好, 自然不必他人帮忙。”
薄姬只是惶恐地念着“不敢不敢”, 胆小怕事的模样让吕媭倒尽了胃口, 难得生出和戚美人一样的念头。
真是有够装模做样的。
可骂完后的吕媭必须承认薄姬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 换做是她, 早在得知儿子当上太子的那刻就飘了。
而在回到椒房殿后,吕媭刻意避开薄姬,瞧瞧问道:“陛下真要废掉盈儿?”
“嗯!”吕雉的眼里满是疲惫, 似乎在妹妹面前老了十岁:“没有天幕时陛下就有废储之意,有了天幕后更是坚定了废储的念头。”
“那盈儿……”吕媭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外甥,怎能忍心看他去死……
“最好的情况是被废为侯,留在关中出任宗正。”
“最坏的情况是陛下不讲任何情面地处死他。”相比吕媭这个交际上火的姨妈,吕雉这个当亲妈的反而显得十分冷静,甚至有种报复的快感:“刘恒一系四代明君,其孙加上曾孙女把国土扩大了六倍……”
想到那个大汉帝国的规模,别说是刘邦,就连吕雉都有废掉刘盈的冲动:“除非盈儿连续生下尧舜禹的转世,否则他拿什么与刘恒相比?让陛下放弃肉眼可见的强汉。”
“可也不必废掉盈儿……”
“人心是不可测的。”吕雉打断了吕媭的话,冷酷道:“你想让盈儿兄终弟及,可陛下管不到死后的事。”
吕雉与刘邦的患难情早就消失在失望与背叛中,所以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人死政消。陛下信不过孤,也信不过盈儿。”
别看刘盈优柔寡断的狠,但在吕雉眼里,这个儿子自负又自卑,属于那种显而易见的窝里横——在刘邦面前,他是自卑的讨好型人格;在吕雉面前,他又把对万事的不满扣到吕雉头上,看得吕雉心里一凉。
刘盈对刘如意的爱护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讨好冷酷的刘邦,而对刘恒等人则是带了丝高高在上的怜悯。
如今得知自己将来无嗣而终,不受宠弟弟却名垂青史,甚至有个守成的儿子与出色的孙子、曾孙女,刘盈真能接受这种大的离谱的落差?
吕雉对此表示怀疑。
“不瞒你说,天幕出现后,孤竟有种放松的感觉。”吕雉摊在主殿的软榻上,一边揉着爬上皱纹的眉头,一面苦笑:“大梦过后一场空。孤还有较劲的必要吗?”
吕媭刚想劝劝吕雉,让她好歹想想吕家的前提投入,结果守在殿门口的黄门进来报道:“皇后,太子殿下求见。”
“盈儿?”吕媭笑得那叫一个阴阳怪气:“他不忙着安慰那对贱人母子,跑来椒房做什么?想把他阿母气死?”
说罢便替吕雉做主道:“不见。”
黄门看向上座的吕雉,后者回道:“就按舞阳侯夫人的话去办。”
“另外……”
想到天幕已经提到的孝高武帝的祖母,吕雉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让审食其替孤查查民间有没有叫窦漪房的女儿。若有,便把她带到舞阳侯夫人那儿。”
窦姓可是河北一代的大姓,而且在民间多是“细君,长君,君孺”的情况下,“窦漪房”这名字一听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再不济也祖上阔过,有基本薄书为女儿取名。
“诺。”黄门离开后迎着寒风对上等在殿门外的刘盈,摇摇头道:“回殿下的话,皇后身体不适,不想见殿下。”
原以为能见到吕雉的刘盈心下一沉,但还是以温和的语气继续问道:“既然母后身体不适,那孤可否见见四弟。”
黄门挡在刘盈面前,恭敬而不容拒绝道:“薄夫人与公子恒忙着搬家,殿下还是明日来吧!”
刘盈在天幕降临时就已有了不妙之感,在被吕雉拒之门外后更是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是,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