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在排练时期总是给姜楠递水的行为却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他当然也会给其他同事递水，看起来每个人没有差别，大家都是同等待遇，却只有在将水递给姜楠之前，他才会特意拧松瓶盖。 姜楠有时没心情喝，只向对方道声谢，不接过来，或是接过来了又放回一旁地上，有时确实渴得狠了，就顺势拧开盖子喝上几口，随即又赶紧回到排戏状态，没有去在意这一点。 今天也是一样，排完这一段，李向阳再次适时给每个人都递上矿泉水，到姜楠时他目光紧随对方，“楠姐，喝水。” 姜楠额头已布满汗液，几缕碎发被濡湿，紧贴于额边，鼻尖亦沁着两滴汗珠，疲态尽显，却在这样的状态下更有韵味。 “谢谢。”姜楠向他道谢，接过水大口喝下三分之一，又习惯性往旁边地上一放。 瓶里的水摇晃几下重归平静，瓶身几乎挨着墙，并不会妨碍到其他演员行走。 “楠姐，刚才那段我们两个人的戏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演绎方式，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再一起排下你帮我看看效果吧。” “好。” 姜楠应了声，坐到小凳子上休息，看手机上自己刚才让容姗帮忙录下的排练片段，看完仍觉与新卡司的配合度有些低了。 还是得练，还是得排，还是得多沟通，否则呈现出来的舞台效果会大打折扣，舞台导演已是尽心尽力，但大家似乎都还没开窍。 她有些心焦，对自己的表现也并不满意，独自靠墙坐着，焦虑中攥紧手机，手指无意识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 等到垂下头去时，她看见自己手机界面已不知何时跳转到了她常用的那款音乐软件上，而她指尖悬空于其中唯一的那个歌单上方，只需向下轻触，界面就会跳转进入。 微怔一下，她还是点了进去，选择从第一首开始播放。 播放器中的进度条在缓慢前移，她手机却无声，旁人听不见任何声响。 唯有她自己，已下意识在心中哼出曲调，熟练如溪水流动，流畅自然。 起身去拿了大桌上自己包里的耳机过来，她重新坐下，调大音量，让双耳被耳机里悠悠传来的钢琴声充斥与包裹。 大学之前她一直不怎么喜欢听歌，手机里从没下过任何音乐软件，直至在学校小超市买小零食时无意间听到了店里播放的一首钢琴曲。 旋律抓耳，她脑中第一瞬就涌出画面，悲伤又动人。 她眼前有一幕景，昏暗的光线下，一位芭蕾舞者在刀刃上舞蹈，血肉被撕开，双脚布满伤痕，旧伤未愈，不断又添新伤，可舞者仍不停下舞动，昂首挺立，似是在与什么做着奋力抵抗。 她当时没有软件可以搜索歌曲，只能默默将其中一段旋律记下，回寝室后第一次在手机上下载了音乐软件，自己哼唱识别。 旋律记得断断续续，所幸软件还是将那首钢琴曲识别了出来。 她听了开头，可以确定正是超市里自己听到的那个版本，也正是这位作者的原创。 完整听过两遍后她有些喘不过气，点开作者主页想去试听其他曲子。 作者名字与他的作曲风格相差较大，她起初没注意，点入主页后才发现对方给自己取名“甲鱼”。 弹钢琴的甲鱼吗…… 无意想到的画面让她顿觉有趣，忍不住轻笑一声，又播放下一首钢琴曲。 甲鱼主页有两个专辑分类，原创与翻弹。 那时他的作品多为翻弹，原创仅有两首，刚好一悲一喜两种风格，一首《珍珠》与一首《甜调》，都很好听。 她听完《甜调》又去听翻弹，一首接一首听了整整两个小时，内心越发舒缓，完全沉浸于或悠扬或轻快，或如轻风细雨，或如山泉小溪的曲子中。 自此，焦虑时姜楠就会点开她创建的歌单“不开心时听甲鱼”，每每总能被这种被她称为“神奇”的力量治愈。 眼下，自己的焦虑与不安，她想再次借助甲鱼的力量来安抚与消除。 时间不富裕，那就只听一首，一遍就好。 姜楠闭上眼，微微仰起头，后脑抵着冰凉的墙面，慢慢让自己静下心来，只去感受这股治愈人心的力量，随着曲调调整自己因焦急而稍显急促的呼吸。 钢琴曲两分半钟，在姜楠平稳的一呼一吸间结束弹奏，她再次被疗愈，重新振作起精神。 她却没想到，睁眼时，李向阳一张五官被放大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