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极乐之地此刻在他看来如幢幢鬼火,泠泠琵琶曲似催命音符,稍微慢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薛阑跑了整整一夜,直至来到郊野才松懈了些,一整晚紧绷的神经让他此刻涌上无限疲惫,以至于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呢。 最终他踉跄着倒在路边,意识消散的前一秒,薛阑隐约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这两人逆着光,袍角在朝阳勾勒下如同洒了无数细细金粉,耀眼又夺目。 * 薛阑有意识时,脑海涌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头好疼。 他身上盖的被子温暖干燥,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气,并不像望月楼那样弥漫着一股令人头晕脑胀的香粉味。 许是意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薛阑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这无边的黑暗。 他难耐的皱起眉头。 “孩子,好好休息,你发烧了。” 薛阑感到那宽厚温暖的大手覆在自己额前,接着耳边响起一道慈祥又温和的声音。 不知是屋内点着安神香还是薛阑被烧的有些头脑不清,老人饱含关怀的话语竟真的让他顺从的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日后。 薛阑还未看清周围环境,便被床边小沙弥的嗓门吓了一跳。 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惊喜的跑出门,喊道:“师傅!师傅!他醒了。” 薛阑眉心一跳,见房间角落放着一个简陋的木头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摞佛经,中央则是矮桌蒲团,窗台上放着几个绿油油的盆栽,看上去被主人照料的很好。 不多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外面走进来。 这老者看上去七八十岁,他穿着一身宽大的僧袍,背脊略微佝偻,步伐却极其稳当,面容沧桑沉静,如一棵历经千年而不朽的古木,让人莫名从心底生出一股敬意。 薛阑警惕的望着他,眼中带着明晃晃的防备。 “你是?”他沙哑的问道。 老者不疾不徐道:“贫僧怀度,是雁度寺的主持。” 薛阑问:“是你救了我?” 怀度只笑并不说话,一旁的小和尚忍不住插嘴:“那当然了,主持一路将你从山下背上来呢,都累坏了。” 薛阑面露惊愕:“多谢...师傅。” 怀度朝他招了招手:“饿坏了吧,刚好弟子们下了早课,一起去用膳吧。” 薛阑并没有拒绝,他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他跟在怀度后面,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一切,雁度寺随处可见参天古柏,地面上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连个落叶都没有。 他们到饭堂时,其他弟子都已经开始用膳了,饭堂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沉默的低着头吃饭。 怀度一进门,一位着黄色僧衣,面容白净的和尚便迎了上来。 岑月一挑眉,这熟悉的面容竟然是......玄策。 “师傅,今日怎来晚了?”他眼神落在一旁的薛阑身上,道,“这是?” 怀度将清粥小菜放到薛阑面前,从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阑眼睫微颤,道:“薛阑。” 怀度点了点头,并未多问什么,他将薛阑安排在了和尚们住的禅房。 这些和尚年纪也不大,心性还未沉淀下来,晚上他们好奇的将薛阑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 “你从哪来的?今年多大了?” “以后你就住在这了吗?” “可是我们雁度寺里全是和尚啊,他要住这是不是得皈依剃度才行?” “哎你们看他耳朵上戴着什么?” 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薛阑右耳处有一颗红豆大小的宝石耳坠,在昏暗烛光下散发着莹润透亮的光泽。 薛阑后知后觉的往右耳摸去,脸色倏尔一变。 和尚们常年不下山,从未见过男子佩戴耳饰,东倒西歪的笑作一团,甚至有人玩笑似的说:“不如我给你摘下来吧?” 他说着竟还真的伸手抓去。 薛阑身子一僵,侧身躲了过去,缓缓道:“不用了。” 众人见他脸色不好,顿觉没什么意思,纷纷散去睡觉了。 第二日天还不亮,和尚们就起床准备去上早课,薛阑也穿好衣裳跟在他们后面。 僧人们齐集大殿,念经诵文,唱诵梵呗,薛阑站在大殿后面,在一众光头僧人中尤为明显。 怀度轻轻的拍了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