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对关秋屿态度怎样,这在博县可谓人人尽知。 此时师爷被问到,自然明白该如何答。他言之灼灼,说关秋屿人品可信,造反之事绝无可能,而且,棺材铺的工房里只搜出镰刀。 “私造武器之说,实属空穴来风,应是举报者过分敏感了。” 王营听罢“嗯”了声,推说头疼起了身,让师爷自己审问下结。师爷躬身相送,接着,当堂宣读对关秋屿的审判结果——“无罪释放”。 关秋屿被衙役从地上拉起,听大家对他道贺,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空落得很。他去了身上绳子走出公堂,见到在堂外等候的慈琅,深深作揖感谢。 棺材铺生意不忙却到底离不了人,关秋屿原地目送慈琅离开,心里那种空落感又涌上来。 今日天公不作美,竟在冬旱十月落了雨。 关秋屿心头不畅快,收下衙役送的雨伞,沿着墙根往家走。他不想让母亲担心久了,却在下个转角撞见了王营。 事到如今,彼此再无可讲之言。 关秋屿看见人也当没看见,漠然绕开王营去。 擦身瞬间,王营却冲他背后喊道:“你真不能安分么?算我求你,别惹刘尚书行不行?我王家儿子、女儿的命,都在你手里捏着啊!” 关秋屿听言心口一沉,停下来看向王营,“扣下您儿子的是刘列,而您女儿是自作聪明诈孕,他俩的生死,和我有何关系?” 王营垂下头,笑声苦闷,但他落在身侧的手却握紧了。 “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就算我今日放过你,刘尚书还会找其他人‘关照’你。” 对此,关秋屿不以为然,仰头坦然回应他。 “刘列人在京城,又位高,与我一个平民纠缠,不好看吧?而我……这辈子都对科举,对做官升官,没兴趣。” 王营又叹口气,仿佛身心俱疲。 半晌,他才轻声道:“下月,我会进京受察,明年才回来。这段时间,你再惹事,没人护得了你。哪怕你不想活,也请为你母亲、弟弟妹妹考虑,好自为之吧。” 在书中世界,进京朝觐考察是定在十月的行程,王营一拖再拖,拖到十一月已迟了,再不抓紧上路,怕是要被安西省按察使、布政使问责的。 关秋屿想了想,对王营道声“谨祝顺利”,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远。 日升月落,时如水逝。 接着的半月,县衙那边渐渐没了动静。直到十一月初,消息传来,王营果然进京,开荒的监工任务临时落在师爷头上。 却不知师爷是否受了王营的指点,根本没敢到棺材铺找关秋屿的麻烦。 关秋屿还欠着农户们的镰刀和镐子,依旧在棺材铺里偷偷赶制。他眼见春播越来越近,暗自在心里算着日子,又开始没日没夜,废寝忘食。 他自认技术过硬,只要县衙不插手干涉,完全有把握完成预计的计划。 事情如他的预料推进。 所有的农具在翻年开春前做完,全部分发下去,真正兑现了他对大家的许诺,做到了人手一套镰刀加镐子。 日子来到宣正二十二年四月。 关秋屿穿越的第三年,得益于自己做的农具,博县现在开荒进度喜人。仅凭他一人之力,足足二十亩地从他手下开垦出来。而依照朝廷的规定,这二十亩地由他开荒出来,以后就可以由他耕种。 其实不仅关秋屿,村中其他农户每家都在这次开荒中收获数量不等的实用耕地。 比如,隔壁吴大哥就拥有了三十亩地的使用权。再比如,前排的张大哥家心性更稳,下力更多,一口气耕出三十八亩,如果这些地块都能及时种上稻子,往后一家三口的口粮自是不用愁了。 这日,关秋屿正蹲在田头,帮大家计算耕地的播种量。他拿笔在成册的纸上写写画画,吴奇倒了水递给他,忽然想到什么感慨起来。 “也是奇怪,从去年十月你从县衙大牢出来,咱一直没再见到王营……” 说起王营,张介也来了兴致,竖起耳朵凑近听。 却见关秋屿像是没听见,毫无反应,张介只好压低声线,说出自己听来的消息。 “听说,他昨夜回城了,人明明骑在马上,又没什么精神,整个趴在马背上,像是挨了一顿揍!”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农户都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慈琰。 片刻,吴奇率先忍不住,小声问慈琰:“慈姑娘知不知道内情?你好歹是大夫,昨夜里又出村了一趟……若王营挨了重伤,不可能连你大哥、连你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