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方寸大乱,不时能听见摔碎瓷盏的声响(),以及某个皇帝的咆哮怒吼。
董公公一边伺候着喂药擦血(),一边跟着太医们连声祝祷问候,丑时二刻才终于找了个间隙,给最亲信的徒弟贴耳说了几句。
小太监隐于夜色里,一路小跑到了御膳房的厢房里,把余总管拼命摇醒。
“怎么了怎么了?”余总管睡眼惺忪道:“皇帝半夜里要开宴席,让我备菜去?”
“小的是替董公公来递话的,”小太监急促道:“董公公和您是旧相识,也没少受您照拂,这不才特意跟您讲一声,快把白菜都扔了吧!”
“后厨可是囤了好几百颗大白菜,”余总管愣道:“什么意思,全扔了?”
“您送给宫女太监,拿去喂猪,没人管得着,”小太监道:“师父说了,您千万——千万别让陛下看见白菜,否则要掉脑袋!”
“别说现在年节未过完,饺子里什么馅儿都能有就是不能有白菜,今年内,搞不好三年内,宫里都别有白菜了!”
余总管以为自己睡狠了在做梦,搓着脸皮纳闷道:“皇上怎么跟白菜有仇了?也是,他跟谁都有仇。”
“今天光是宫里陈设的翡翠白菜都已经砸了两!”小太监报信完就准备撤了:“您请好,我回去给师父帮忙了。”
“好,我连夜就办,替我跟你师父说,改天我重重谢他!!”
另一边,太医们跪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
鼻血早就好了,但架不住皇帝火气大。
他一面喝令太医为自己熬制清火去燥的梨汤,一面派暗探去抓那个古怪的老太婆。
但动动脑子想想,后者估计早就跑得不知踪影,肯定捉不住。
姜太医本在宫外府邸里休息,也被人匆匆请进养心殿里,为皇上再度把脉。
两人距离一靠近,萧世铮的凌厉气场便悉数展开,仿佛周身都是锋利的刺。
“姜懿。”他恨声道:“朕被诅咒了。”
“那些太医都说朕只是燥热上火,你说,你如实说!”
姜太医收回右手,淡笑道:“陛下,压胜之术,臣哪里能懂。”
“你察觉到了什么?”
“陛下近日无故头痛,心乱情急,且有气脉压抑之相。”姜太医道:“日积月累,乃是重担。”
萧世铮眼里都是红血丝,说:“怎么才能治好?”
“说到底还是心病。”姜太医从容道:“喝再多冰糖梨汤,也不如一怨消解。”
皇帝愣神很久,仍是冷笑一声。
“你退下吧。”
翌日,皇帝召见新受封的枸宝君前来养心殿。
顾心清打扮得清俊出尘,长发用竹枝挽起,眉眸更是犹如深墨。
至于昨晚的血溅白菜,霜竹馆里的宫人一概不知,他自然也是完全不知,酣然睡到天亮罢了。
“参见陛下。”
“
() 免礼。”萧世铮道:“顾心清,你抬起头看看,这是谁?”
顾心清一抬头,这才看见父亲跪在旁侧,明显在瑟瑟发抖。
“陛下怎么召见小奴的父亲了?”顾心清面露茫然,又有些羞怯:“小奴受宠至今,还未陛下亲近过,当不得这般恩宠。”
萧世铮露出笑容:“先前朕说要砍了他的脑袋,仔细一想,还是太便宜他了。”
“不如凌迟吧。”
顾老头子两眼一翻,这回没成功晕过去,但也匍匐着瘫在地上,可能是跪太久腿彻底麻了。
顾心清有些茫然:“小奴父亲犯什么罪了?”
“他没有犯错。”萧世铮说:“是你,枉顾礼法,蓄意犯上,你父亲是代你受过!”
“顾心清,你现在肯认下罪状,你父亲还能留个全尸!”
没等顾心清说话,顾老爷子已经哆嗦着哀求道:“清儿,清儿……”
那可是凌迟啊!!那是一片片地剜肉下来!!
顾心清摇一摇头。
“小奴自入宫后一直养病不出,连圣上都是第二回见,实在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萧世铮一扬下巴,登时有侍卫提刀而入,把银刃架在顾爹的下巴上。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萧世铮盯着眼前快要吓尿的老人,以及依旧装傻充愣的顾心清,缓慢开口。
“三。”
顾心清没什么反应。
“二。”
顾老爷子快要疯了。
“一!”
侍卫手起刀落,把顾老爷子的大片头发削了下来。
“啊啊啊啊——”老爷子吓得恨不得弹起来,眼泪汪汪道:“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皇帝一扬下巴,顾老爷子被稀里糊涂地送了出去,养心殿大门紧闭,留他们两人独处。
顾心清仍是懵懂无知,拜了一拜。
“陛下,小奴识字不多,也看不懂今日的事。”
“你直说吧,要朕怎样?今后再不杀人?还是给你荣华富贵?”
顾心清哭笑不得:“陛下说的话,小奴怎么都听不懂?还望陛下恕罪。”
萧世铮眯着眼,说:“装傻很好玩?”
顾心清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