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才认识短短几个月,在发现他或许还有更阴暗的秘密时,她也在逃避与信任中挣扎,却还是无法选择离开,也没有勇气去对峙揭开那遮掩的黑布,她不知道布下遮着的到底是什么,她害怕是自己无法接受的血腥。 她就在这样的煎熬中贪婪的享受着恋爱的甜蜜,她总是这样得过且过只想抓住当下的美好,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那些过往我希望你能主动告诉我,在你完全信任且接纳我的时候,而不是在我的追问下被动和盘托出。” 夏烨托起他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也逼迫自己去面对他们之前的任何一道缝隙,“在这段关系中,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无论有没有秘密我们都可以互相信任,即使我每天胡思乱想,害怕猜疑,推测那些照片的意义,试探你的过去,但我仍然相信你是好人,所以即使警察那样胸有成竹的将你带走,我依然相信你无罪。” 穆臣这些天的犹疑、颓然、煎熬在这一刻似乎统统都被瓦解,他被带走时,内心的茫然与无措,他在留置室抬头低头都是一片灰白时内心的挣扎与折磨,所有人都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站在他对立面不断挖掘他费力遮掩的糜烂伤口时的无助与难过,即使他依旧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冷静得仿佛只是在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五味杂陈,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他从未表露,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没有人能理解。 只有她,不一样。 难得还有这样一个人,在犹豫迟疑后仍然选择相信,不论所见所闻,盲目的站在他这一边。 他直视着她,泛红的眼圈里不再只是疲惫,还夹杂着一丝丝感动与如释重负,“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妈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凶手就是我爸,我爸......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杀人犯。” 夏烨静静听着,直到他说完都没什么动静,一开始是安静的倾听,而现在则是震惊。 穆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她瞬间感觉五雷轰顶,那些只会出现在电视上面触目惊心的案件竟然就发生在他的身上,她曾根据哪些照片想过一切糟糕的可能,却没想过真相比想象更加残忍,她想过穆臣会有着很不愉快的童年,却从未想过竟是这样的灰暗绝望。 她一时间难以消化,只得讷讷的问:“那穆阿姨?” “她是我小姨。”穆臣不紧不慢的说着,语调平缓,像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我其实姓秦,生长在云乡,那会儿的云乡是个很小的镇,没过多久这个案件就会在全镇传开,她为了让我不遭受异样的眼光和闲言碎语,将我带来了金台,并改随她姓,重新生活。” 夏烨忽然想起前些天在他电脑上看到的那则新闻,云乡“4·27杀妻案”,犯罪嫌疑人便是秦辉。 一些信息就在这一瞬间一一对应起来,原来那并不是在网上随意看到一则相关新闻或浏览到提起此事的评论时,出于好奇下意识进行的一个深入了解。 穆臣搜索的,是他的父亲。 事实的真相远比绞尽脑汁的猜测要来得大胆荒唐,令人难以相信,她原大胆猜想过或许穆臣搜到这样一则新闻并不是巧合,或许真的有着什么间接的联系,却从未想过穆臣就是这个事件的主人公之一。 她记得那则旧新闻中,报案人正是受害人的孩子。 夏烨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难以想象二十年前的他正在经受着什么。 感受到她的视线,穆臣也抬眸看过来,她眼底的忧伤和心疼清晰可见,他伸手碰了碰,似在安抚。 “他有家暴,这是我记事起就对他的印象。” 在每一个酗酒的夜里他都会像一头不受控制的狮子咆哮着施展拳脚,似乎几天来积郁在心中的不满急于找到一个突破口,对外却永远是笑脸相迎。 明明白天的时候他那么温柔阳光,他会很体贴的和王蕊做家务,会骑着二八自行车带她去附近的田间游玩,可失控起来恐怖阴森,像发狂的野兽,也像地狱里的使者。 “每一次他发疯时我在旁边都恐惧得不知所措,想上去拉开他们,我妈为了避免误伤到我会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出来,我就听见外面,拳头落在皮肤上沉闷的声音,和她压抑的呜咽。 每一次我都恨他入骨,可酒醒后看着满屋狼藉他又会懊悔,说喝醉了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洗心革面的继续照顾我们。” “我妈每次都会在他的忏悔和和事佬邻居的劝解下选择原谅。” 让人感到压抑难受的是穆臣接下来的一句话:“这是一个循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洗衣机的滚筒里,翻来覆去的旋转,怎么也翻不出去,摆脱那惊涛骇浪似的水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