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琼,泪如雨下。 瘫在那里的曾户部员外郎,暗中吃了当年军中袍泽不知多少骨血的华琼,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着。 他很后悔,后悔至极,只是不知时后悔栽了,还是后悔当年伸手。 很多时候,当那些犯了过错,犯了罪刑,被法官判处刑罚乃至死刑时,他们会痛哭流泪,可令人无法看清楚的是,他们的眼泪,他们的后悔,到底是悔自己做过的一切,还是只是单纯的怕死? 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华琼瘫坐在满是泥泞的石板上,双目空洞:“当年,末将的上官…” 陆百川一脚踹在了华琼的后背上,厉斥道:“获罪之身,有何颜面自称末将!” 韩佑摇了摇头,制止了陆百川。 让华琼自称末将,这是韩佑能够予以唯一以及最后的宽容。 韩佑敬佩从军的人,哪怕是两年义务兵,一生军旅情的人,他也憧憬,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为国征战了,是国家承认的军人,奉献过,这就足够了。 “当年,末将只是区区折冲府小旗,旗官…” 陆百川骂道:“谁愿听你那陈年旧事。” 王海与江追异口同声:“闭嘴!” 陆百川吓了一跳,也不知嘀咕了一声什么,然后狠狠瞪了一眼江追。 王海吼他也就算了,江追才来几天,大川儿兄弟觉得自己是越混越回去了。 很多人看不出来,陆百川其实也是一个疾恶如仇之人,尤其是祸害军伍的人,要不是韩佑在这,他早就上去一顿王八拳了。 “折冲府的旗官,带着末将去城中喝酒,逛窑子,祸从天上来,城中的王家女婿,骂我二人是丘八,骂了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女校书调笑,王家女婿讥讽,周围的人捧场…” “旗官,死了,就在青楼后面的小巷中,被王家二十多个家丁,活活被打死了,凶徒,扬长而去,旗官,倒在血泊中…” “末将,不跑能如何,他们足有二十多人,连城中衙役都帮着他们,待他们走了,旗官已是断气多时…” “末将回到营中,和校尉说了,和副将说了…” “末将以为,副将一定会带着兄弟们入城,杀了那王家女婿,可…” “王家女婿,还活着,逍遥快活着,曾经在边关斩了四个敌贼首级的旗官,死了,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末将以为,这天是老大,王家,就是老二了…” “直到有一天,祝家的人来送酒水,肉食,王家的人也在,王家的女婿也在,末将再也忍受不住,冲了上去,一刀砍在了王家女婿的肩膀上…” “二十四鞭子,统领您看,这鞭痕,还在,皮开肉绽,痛入骨髓…” “张家来了人,将我从旗杆上放了下来,问末将,愿帮他们杀个人吗,杀了,末将在折冲府,在北地,再也不会被欺辱…” “这一杀,末将…末将就停不下来了,成了旗官,成了校尉,成了副将,成了…成了凶徒,成了员外郎,可永远摆脱不了张家之狗的身份,我能如何,末将能如何…” “末将这凶徒,不再被欺辱,还娶了婆娘,可末将…末将…末将再难安眠,哪怕是窑子里所有头牌躺在末将的身上,当年被活活打死的旗官,也会在噩梦中出现,将末将惊醒…” 说到这里,华琼猛然抬起头,望向韩佑,目光之中,充满了怒火与恨意。 “末将敢问,若是当年统领是末将,统领亲眼见到旗官死在面前,统领禀报了校尉与副将,统领被挂在旗杆上抽着鞭子等死,统领会如何抉择?” 韩佑叹了口气,未等开口,华琼癫狂大笑:“不会的,统领哪会遇到这种事情,您是韩大将军之子,是名门之后,是韩家大少爷,哪会有人骂您丘八,哪会有人因你用半个月的俸禄宴请袍泽会殴打您,哪会有人抽您鞭子,末将,末将只是想变成韩统领这样的人,末将,有错吗!” 韩佑面无表情,无言以对。 江追、陆百川三人也是沉默不语。 一句丘八,足以证明军伍在世人眼中地位,在世人眼中如此,更不要说在那些贵公子、世家子、官员之子的眼中了。 华琼罪不可恕,这是实情,谁也无法否认。 可当年他在折冲府时就是这般野心勃勃丧尽天良吗? 不,非但不是如此,为了军中袍泽,他去找上官,找副将,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拼了命砍了罪魁祸首一刀,最终下场却是被挂在旗杆上一次又一次鞭挞。 烈日暴晒,长鞭抽打,就在军营之中,他是为了袍泽,也是为了正义,可被挂在旗杆下时,想来他心中一定是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