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方看出来了,韩百韧这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好,好哇!” 柳文方怒极反笑,朗声道:“我柳家,今日不讨个公道,誓不罢休,要你韩府生死两难,我柳家,若是让你这老匹夫继续任这府尹,柳家的柳,倒过来念!” 话音落,满堂静,两旁衙役纷纷色变。 这可不是什么地痞无赖放狠话,一连两个“我柳家”,还是在众人面前,在公堂之上,可谓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柳文方并非官员,却是柳家长辈,京中柳府的大管家,加之还有个儒生的身份,在士林中颇有盛名,这一番话代表的是柳家,代表柳家与韩府,不死不休。 要知道在京中即便高门大户之间有了间隙,哪怕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暗自手段尽出,那也得表面上笑着,乐着,虚伪着,客套着。 更不要说,柳文方说白了就是柳府的管家,哪怕他家老爷柳文冠,就是京中人脉再广,也不过是从六品主事,韩百韧这府尹再无实权,也是正三品大员。 站在一旁的韩佑,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古人,果然不禁“逗”,年轻啊,这老登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再看老爹韩百韧,面色阴沉,望着满面怒火的柳文方,足足许久。 以前在军中,在沙场上,对他口出威胁的人很多,不过韩百韧很大度,下辈子长点记性就好了。 韩佑突然开了口,看向王山:“王书吏,凶徒一番狡辩之言,记好了吗。” 王山一脸懵逼,记什么? “要记上的。”韩佑慢悠悠的说道:“大人询问此案详情,凶徒言,何人不给他柳家颜面,他柳家便和谁誓不罢休,凶徒言,他柳家,可以罢免正三品官员。” “放屁!” 柳文方差点气的喷出一口老血:“老夫何时如此说的,你这夸口小儿莫要颠倒黑白。” 韩佑似笑非笑道:“那你刚刚是如何说的。” “老夫是说,要你韩府…” 韩佑打断道:“我韩府的老爷,是何人。” “是韩百韧这老匹夫!” 韩佑再次看向王海:“记上,公堂之上嚣张跋扈,胆敢辱骂大人为老匹夫,藐视公堂,藐视朝廷官员,藐视律法,可想而知柳府平日里要有多嚣张跋扈。” “你…你…”柳文方胸膛起伏不定,竟一时不敢再骂。 韩佑一挥长袖,獠牙尽出。 “韩府老爷是韩大人,是京兆府府尹,你说与韩府势不两立,与韩大人,与京兆府府尹韩大人势不两立,还是在公堂之上说出这一番话,可谓骇人听闻,韩大人是朝廷大臣,三品朝廷大臣,是天子、是宰辅、是吏部任命为官,别处也就怕了,在天子脚下,在京兆府中,在公堂之上,你说与府尹大人那便是说,你不尊大周律法,不尊朝堂、不尊吏部、不尊天…” “住口!” 柳文方吓的老脸煞白,连忙打断纠正:“老夫怒极失了言,情理之中,是因你打伤了我柳家人,韩百韧是你亲爹,包庇…” “胡说八道!”韩佑掷地有声:“案情如何,内情如何,你可说了,何时、何地、何人,你可说了,是口角冲撞,是谋财害命,是预谋行凶,你可说了,谁是苦主谁是凶徒,你可说了?” “我…” “大人问了,上了堂便问了。”韩佑突然转过身,朝着外面大声叫道:“大人问了,你答了,却是答非所问,而是说,要与韩府势不两立,要与京兆府尹生死两难,上了堂,大人,要给你公道,给你公道前,自然要知晓此案来龙去脉,可你不说,上来便是语出威胁,便要京兆府尹生死两难,这也就是说,公道,与周律无关,与公义无关,你要的公道,只是你柳家的公道,若得不到,大人便是官袍不保。” 柳文方傻了,不止是他傻了,连韩百韧都满面诧异之色,望着好大儿足足许久,随即连忙冲着王山说道:“记下,统统记下,一字不落,一字不差,皆记,快快快,这狗日的威胁老子…不是,威胁本官。” 王山终于反应过来了,唰唰唰的记着。 柳文方又羞又怒,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被“玩”了。 要说这京中有“理”吧,百姓命如草芥,阶级不同,上位者可以随意主导其他人的命运以及身家性命。 可要说这京中没“理”吧,很多人,很多事,得先占着“理”,尤其是朝堂上的攻讦弹劾,尤其是官员之间的公仇私恨。 而此时在公堂之中,他代表柳家大叫了一通,从某种程度来讲,的确是威胁了韩百韧,这事儿,不占“理”。 韩佑带人将柳邵南打断腿,不占理。 现在,双方都不占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