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着头,美如画笔勾勒的眼眸垂望地面,真像做了什么错事的样子,整个人因内疚显得畏手畏脚。风临讨厌他这幅样子。 他该更爱惜自己一点的。 见对方没有回他,子徽仪落寞地笑了笑,他以为对方讨厌自己,端坐在那里,手指有些局促地缠在一起,他知道风临现在必厌极了他,想必是连见都不愿见到他的,更休论闲谈…… 不安混着慌张,子徽仪生怕她更加厌恶自己,攥着手指起身,想要在她更厌恶自己之前逃离,开口又怕惹恼她,故而以很小的声音说:“我……我还是先走吧……” 就这么不想和我待着么。风临看着他,目光也渐渐冷了起来,道:“走就走吧,孤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她便狠一扭头,整个人背过身去,再不看他。 子徽仪脸上表情一寸一寸凝固住,他站在那里,整个人都被这句话伤褪了色。 原来是真的……她真的不想看到我…… 猜测成真,并不值得喜。这句话反而使子徽仪陷入了恐慌之中,以致慌张无措。 好像她不想看到自己,自己便再也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子徽仪站在那里,面色极为难看,满心都在念着一句话:殿下不想看见我,怎么办?殿下不想看见我,怎么办…… 他这样想着,手指甲慌乱地抠破了指尖,渗出一缕缕血丝。 可怜的少年一心只以殿下的喜恶为准则,她喜欢便去做,她不喜欢便不做,当她不想见自己与自己渴望见面的感情发生冲突时,他竟在原地惶惶不知所措,也没有想过违逆她的话。 忠顺得可笑。 忠顺得可怜。 最终,子徽仪动起发白的唇,给了她四个字的答允:“好的,殿下。” 他还是答应了她。 在无碍她性命的前提下,剧烈的情感与她的意愿之间,他选择成全她的意愿。他不会违逆她的话,哪怕这话会令他肝肠寸断。 但他忘了,人有时是会说违心话的。 风临听到答复,不由呆在那里。此时她已分不清,自己是想听到他的答允,还是拒绝。 像生怕吵到她似的,背后人蹑手蹑脚动起。 身后一阵细微响动,轻得像吹去一片树叶。等风临再回头看时,已望不见子徽仪了。 - 落寞行渡,乘舟离去。 当在舟内见到慕归雨时,风临并不意外。她沉默地坐下,表情并不痛快。 舱内暗光中,慕归雨半张脸没在阴影里,露出淡淡的笑,望着风临问:“殿下,顺心了么?” 小舟波上摇晃,光影亦起波澜。在浮光暗影的交错间,风临沉声道:“这就是你将孤诓来的目的么?” 慕归雨反问:“那么,我达成了么?” 光影在面上挣扎,风临像是逞强般,喃喃道:“他与她还没定盟。” 慕归雨摇头轻笑:“非要等到定盟成婚的时候,才肯罢休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含着笑音,连严厉都算不上,却教风临整个人定在原地,心内若大火焚过,再不说不出半个字。 那话锋利地割开她的伪装,精准将她那一点隐秘的私心剥了出来。不可言说的心绪给挑丢在烈日之下,寸寸炙烤。 还存着不切实际的妄想么,还不死心地渴求着转圜么,还要纠缠下去么? 非要到了他们结婚生子,才肯接受现实么? 风临感到无比难堪。 非要到那时才肯罢休吗? “不必……” 风临被自尊逼迫着开口,回答了慕归雨,又像回答了自己:“不必。我……现在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