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家有姻亲心中不悦,想借此事刺我一番罢了。其实也没什么的,这本也是我的职责。” 风继沉默片刻,关切地望向父亲:“只这两件小事耽误这么久?皇祖父是不是又刁难你了?他又说了什么?” “继儿……”皇夫出声止住了她,“你皇祖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些琐事细细问下来便废些时辰。再说,即便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是身为长辈对我的教诲。有或没有,你都不要因为这些对他流露不满。 我朝以仁孝治天下,你要爱惜自己的声誉。” 风继沉声不语,皇夫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宽慰道:“你无须忧虑,父亲到底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夫,自是可以应付,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父女二人步入正殿书房,内侍已备好笔墨。皇夫坐在桌前,提笔书写,不多时便写好了册封吕氏的懿旨。 可到第二卷时,他忽然滞笔难书,一晃神,一滴浓墨砸在锦轴之上,他只得命人取来新锦轴,欲再重书。提笔取墨,指节颤动,几番下笔也未能写成,又废了一轴。 风继不愿看父亲这般勉强自己,上前劝道:“父亲您太过劳累,如不嫌弃便由我来代笔吧?” 皇夫点点头,苦笑道:“麻烦了。” 待风继坐定,皇夫在一旁的椅子上轻轻开口:“侍君卫氏,素贤礼则,温婉娴恭……” 殿门外,风临怀抱食盒站在阴影之中,远远看着父亲嘴唇一开一合,似乎每吐一个字都要抽去他许多力气。待他吐完最后一字时,嘴唇变得苍白,连眼神也一片黯淡,似乎他全身的力气,随着这最后一字出口,散尽了。 她看见父亲坐在椅上,露出他常有的,一种落寞的苦笑,嘲讽自己说:“我的确不是一个大气的皇夫……” 风临转过身,花了很久平复涌上心头的酸楚。而后她走入殿中,装作毫不知情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父亲,我来给您送晚膳啦!” — 夜幽幽,云密密。 寝殿中早已熄了灯,可姐妹二人没有一个睡去,都在黑夜之中站在窗边,悄悄望向上方。 正殿之中,一点幽光如豆,那是皇夫的寝房。 黑夜之中,风继久久凝望着那一点幽光,忽道:“我不喜欢父亲勉强。每当看到他勉强自己时,我的心就像被人踩在脚底……” 皇夫性若温玉,即便内心受再大的煎熬,他也不会影响他人,只会暗暗忍下,待到无人时独自消解。 只有夜深人静之时,皇夫才能稍解放片刻,将白日压抑的情绪于无人处释放一点。皇太夫声情并茂的描述如刀凌迟着他的心,字字回荡在他的耳边,余音不绝。 他根本不想知道他的妻子是如何宠爱旁人,他也不想知道她哪一夜宠幸了哪个郎君,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这些只要稍微一想,他便难受得喘不上气。他自问是一个宽容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毫不在意地分享妻子的爱。 他还没有那么大方。 可他没得选择,这是帝王的后宫。不妒不怨,是武皇对皇夫的要求。 想做个不让她烦心的皇夫,他只能在人前摆出大度的样子来,用难受的笑容去换一句贤惠得体,让他们满意。 只有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皇夫才可以点一盏幽灯,稍稍释放一点心中的情绪,做一个不那么大度的男子,为妻子添新人难过一阵,默默吃一点醋。 明日天光一现,他还是那个皇夫,他也只能是那个皇夫。 说什么,千磨万折炼铁心,却逼得,无暇美玉满伤裂。 道一声,旧年兰因缔金缘,看今时,冷夜寒风有谁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