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知你心中所想,定是觉得她顽皮了些,不放心。但吾以为看人不可看一时,当看来日。令妹虽此时顽些,但也是豪爽快意,不矫揉做作,传言多闻其为人出头,倒也不失义气。 况宁家忠义,宁老将军如此,你如此,想来她也定如此。吾为妹择人,品性是最看重的,宁歆吾很放心。” 宁韺害羞一笑,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她喜出望外,憋了半日才道:“殿下既如此说,那便让那丫头一试。若她有甚不妥,臣定好好斥责!” 风继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为吾良臣,吾有过,是你之过,若你有过,亦是吾之过,何况歆妹?此后你我同舟共济,自当共荣共损,切莫再说此话。” 宁韺心中一酸,连忙道:“殿下如此厚爱,臣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二人一番感怀后,宁韺下车作别。车马复驶,久未出声的慕归雨突然道:“殿下果真要那宁歆做三殿下伴读?我看那孩子勇莽有余,机敏不足,又不曾着心于文史,何堪伴亲王侧?” 风继面色柔和,语气却坚定:“如此才好。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唯临儿命是从。况且谁知来日到底有多少人伴在临儿身边?想要聪明的自有人上赶着送。可这样的人用着岂能安心? 吾既能做一个的主,定要为临儿择一个最稳妥的,使她日后独自处事时不至慌乱无依。” 慕归雨暗暗惊奇于风继待妹之心,尽管心中对风继此举不太赞同,以为后患,但仍由衷感慨一句:“殿下当真是姐妹情深,倒叫我心生羡慕。” 风继与她对视,忽郑重道:“你为吾挚友,吾必不会视你苦痛而不理。吾将主东宫,届时必助你清忧平困,且忍这一时。待到来日荡乌宇,你我自有振翅时。” 慕归雨眼眶微红,几度哽咽,终抬手作揖道:“鹏举可待,鸟雀与有荣焉。” — 皇城忙碌,数十日转瞬而过,在宣文十二年的除夕,宣文一朝有史以来最大的盛事拉开了帷幕。 武皇风迎于此日行太女册封大典,极尽声势,倾尽皇城人力,造三万仪仗随其行典,于天下宣其圣宠。 是夜并除夕家宴,武皇耗九百万金,设巨宴贺岁,新岁新储于此日共庆,华京遍燃灯火,烟花照夜如白昼,彻响天明。如此还嫌不够,武皇又特命六局于京中遍施红果,撤七日夜禁,邀民同欢。 时人很难描述武皇此时的心情,于此辞旧迎新之日册太女,几乎是明言天下:这就是来日武朝的新君。 古往今来从未有如此盛宠之储君,得帝王厚爱至此。国本坚若撑天之柱,倒使一众经历过五王之乱的老臣们感慨颇多。思及旧年乱象血流如河,再看今日国本清明,有两位老臣忍不住暗自垂泪,暗幸此朝终不会重蹈覆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帝王垂统,欲长治久安,必立元储,以固国本,绵宗社之泽,慰臣民之望。朕今幸有长女风继,得天眷顾,聪颖毓秀,贤德恭顺,为宗室首嗣,又负百德于身,贤名四海,臣民共拥,亦天意所属。朕常感其清明,又存磨砺之心,误其至今,已是万愧。 今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风继以册宝,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兴八方民生,繁四海之心。 昭告天下,咸使闻知。 宣文十二年,除夕。” 随着宣旨人最后一字落地,震耳欲聋的礼乐拔地而起,举目所望皆跪拜于地,恭贺之声伴着礼乐响彻天际。 风临的胸膛被巨大的轰鸣震得咚咚响,她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这一刻的感觉。那种汹涌澎湃,仿佛是身跟随海浪起伏,踏着浪尖飞向天际那一瞬。夹杂着期待、震撼,与一点点恐惧。 凛冽的北风忽然横贯皇城,从风临身后呼啸而过,带着长啸吹动她的发丝,也吹走了她长久以来对于权力那种模糊的认知。 她忽然看清了远在高台之上的长姐,看清那皎若明月的脸和身上尊贵至极的储君仪服。 风临低下头跪拜在地,同众人一样,高呼:“臣恭贺太女!” 高台之上,武皇与风继并九阳殿下,共瞰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