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那么无力,却能抚平颜可芩心里的浪涛。 颜可芩甚至忘了,虽然她生了阡陌,但细算起来阡陌又与她无甚血缘关系。 即便如此,颜可芩却始终放不下阡陌,自从黑狐老祖把灵胎放到她体内,她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就产生了一种错觉:腹中的胎儿不仅仅是个灵胎,而是她用自己的骨血养大的血脉。 这种错觉伴随着阡陌的降生,逐渐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真实感觉。 颜可芩一天比一天认定阡陌就是她的孩子,在她肚子里孕育了百年的婴孩,谁又能说不是她的呢。 即便阡陌的雏形是个灵胎,但这灵胎的每一点成长都来自颜可芩,这样就更能证实阡陌是她的孩子。 阡陌一降生就被抱走,颜可芩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在那之后的数百年,她几乎每天都依照初见阡陌的轮廓在脑海中勾勒阡陌长大的样子,她的眉目五官,她的身量胖瘦,想象了很多样子,总是没有最满意的那个。 颜可芩在心里默念,有那种样子有我的小狐狸惹人喜爱呢!靠着这样的念想,颜可芩坚毅地熬过了每一天数百年的黑暗。 她时常在黑暗里念道:阡陌,阡陌。 好像念着念着心里的灯就亮起来了,照见草木山川,照见往过故人。 在颜可芩的记忆里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名字:奚冉。 她在心里念过无数遍这个名字,但从未说出口,暗室已经禁锢了她,她不能让这黑暗再吞噬这个名字。 奚冉是个背影,高大威武,时时入梦,每每又被颜可芩驱赶。 她暗暗地训斥那个背影:不要过来,不要到我身边来,我这里都是黑暗,都是苦痛,你要走,走得远远的,忘了我,忘记颜可芩这个名字,你要一直在光明里,嗅得到花香,看得到远山,讥时可饱腹,冷时添衣衫,睡卧有软榻,入梦无忧虑。 一根根粗大的锁链牢牢地锁住颜可芩,黑狐老祖在锁链上注入的灵力既可延续她的生命,又能慢慢蚕食她的意念。 许多往事在颜可芩脑中都模糊了,可她依旧清晰地急得苏明琰第一次告诉她阡陌这个名字时,她身上仿佛镀上一层光,心里暖暖的,美美地笑着: “阡陌,阡陌,这个名字好啊,她快要长大了,奔跑在田间野地,再不用被禁锢在方寸之地,我的孩儿阡陌,她尽管往前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回忆是锁链,锁住每颗被囚禁的心。 苏明琰背负着颜可芩走到屏风后,问她: “要不要去屏风外看看她?” 颜可芩的声音拉得长长的: “不用了,别吓着她。” 苏明琰轻轻把她放在正对阡陌的屏风后。青冕一直默默地跟随在左右。 颜可芩坐在苏明琰提前备好的蒲团上,隔着一面薄薄的屏风看到另一面的人影。 那人影面对着她,一动不动。 颜可芩的心却如山崩地裂,瞬间毁天灭地。 她慢慢抬起双手,从屏风上慢慢划过,朝那人影的面容处聚拢,哑声唤道: “阡陌!” 这一声,从千年前传来,直接震撼另一面千年后的阡陌。 阡陌似是肩头抽搐了下,微微皱起眉,似有万般的蛊虫在啃食她出不来的梦境。 苏明琰站在颜可芩身后,朝青冕做了个手势,青冕默默地飞到颜可芩近旁,用火光照亮她与阡陌之间的屏风,隔着屏风,阡陌闭目凝神的面容清晰可见。 颜可芩双手轻抚那张离别了千年的脸庞,那道屏风根本隔不断双手与脸庞的温暖。她慢慢把自己的面庞凑上去,要与阡陌亲近。 就在这时,颜可芩身下的蒲团和屏风都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是苏明琰在后面推着颜可芩和屏风,终于教她与阡陌贴面相依。 颜可芩轻得不能再轻地摩挲着阡陌的脸庞,每一滴为她而流的眼泪都碎成星光熠熠。 那一刻,阡陌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抖动,荡漾开一种从未出现在脸上的温情甘甜。 如果颜可芩是一池水,阡陌就是水草间的鱼儿,只有这里最安稳自在。 如果颜可芩是一座山,阡陌就是山石上的草木,只有这里最安稳自在。 如果颜可芩是一片云,阡陌就是雾气里的水滴,只有这里最安稳自在。 如果颜可芩是一捧土,阡陌就是泥沙里的尘埃,只有这里最安稳自在。 如果颜可芩一直在她身边,阡陌就是袁淑荣搂在怀里的姜雨芫,饥有人给予饭食,冷有人给予衣衫,生死之际有人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