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急匆匆从石洞里退出来,惊疑未定。 蒲姑姑思绪凌乱,一直抓着欧阳道川询问: “儿子,摔伤没?儿子,让娘好好看看。” 欧阳道川怎么安抚都不能让蒲姑姑心静,只好由着她把自己全身查了一遍又一遍。 姜雨芫神思犹未完全抽回,深渊里的景象和味道仍在眼前鼻中徘徊不散: “洞里怎么会有悬崖?崖下是什么?怎地一股腐烂恶臭气息?” 一连三问,脸色凝重。 “是腐尸。” 蒲姑姑停止动作,郑重其事地说,欧阳道川和姜雨芫都疑惑字看着她,明明蒲姑姑没有看一眼,怎会这么确信。但她的神情又好像异常清醒,没有一点儿癫狂之态,继续说: “有人的,有兽的,他们活着时被摘掉脑袋,吸干脑髓,头骨丢在满是宝藏的石洞里,尸身啃食过都扔进深渊里,以前必定尸首很多,吃也吃不完,便会丢掉,无数尸骨经年累月堆积在阴暗潮湿的崖底,自然就霉烂了。猎食杀戮,生生不息,亦是用死填埋的,生死取舍,善恶难辨。” 前面些话是说给欧阳道川,后面一句像是说给自己。 姜雨芫听得明白又糊涂,北夷人屠村的景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胆战心惊的死亡画面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当然也在姜宗志的心头,时而被时光掩盖住,完全不去回忆,时而又被一阵风吹开,鲜活地重演着,像车轮一遍遍碾压她的骨肉,像钝刀来来回回割她的骨肉。抢占,掠夺,用他人的死换取自己的生,茹毛饮血,敲骨吸髓,肆无忌惮地残忍着。 欧阳道川是历经过磨砺与生死的,他保持着镇定,发现姜雨芫神情落寞,脸色不好,关切地问: “雨芫,你不舒服吗?” 伸手在姜雨芫额上试了试,热得烫手,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额头很烫,雨芫你病了,才泡了许久的冷水,宗志被掳走,又受了惊吓,怎能撑得住呢。” 蒲姑姑赶紧去翻欧阳道川的箭袋: “快找药丸服下一颗,或烧道符咒驱驱病魔。” 欧阳道川摇摇头: “娘,别找了,雨芫身子太虚,强行祛病会损耗她的身子,身子亏空以后就难补回来了,她需要休息,我们得先出去。” 姜雨芫早察觉自己身上不适,发冷,无力,困顿,总想找个地方闭目躺一躺,甚而再也不要醒来,魂归故里,葬在麦浪里,安然欢喜。 故里,故里,故土已千疮百孔,家破人亡,离开,魂已失半,从那片土地上把自己剥离,是抽骨断根,飘零浪迹,不知归途几何。 “我没事。” 姜雨芫努力地做出一个笑,小时候偶尔生病时也对母亲这样笑,那时有温暖的床,明亮的窗,床头一碗温水,窗外一缕饭香,那随意而又舒适的幸福,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会没事。” 欧阳道川俯下身子: “我背着你,最后一条路,或许就能出去。” “欧阳哥哥,我没那么娇气,这点病算什么呢,咱们快走吧。” 姜雨芫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十足。欧阳道川脸上挂着掩饰不掉的疲惫,蒲姑姑又开始打起哈欠,胜将军站得直直,几乎不愿动一下,阡陌在它背上一下一下细细喘息。这种情形下,姜雨芫不能拖累任何一个。 欧阳道川没有再坚持,最要紧的是走出去。他一手拖着蒲姑姑,一手牵着姜雨芫,走向最后一个洞口。 这个洞口比起前两个更加宽敞,也更平坦,连石壁都是光滑洁净的,精心打磨过,走进去更像是到了一处住宅,而不是那样原始的洞穴。 更教欧阳道川和姜雨芫充满希望的是洞里有光亮,而且越往里就越亮,石壁两边陈设着一盏盏烛火,有火光便有生的气息。 蒲姑姑走着睡着,深一步浅一步摇摇晃晃,说着听不清的梦话。 走了一段路,石洞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眼前好大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石桌石凳石杯石碗,乃至石柜石灶等等家具摆设,一应俱全,颇有生活气息,最特别的是一面石头雕刻的屏风,梅兰竹菊似泼墨晕染,飞禽走兽栩栩如生,既有石头的质朴,又不失精巧雅韵。房里的一切石器皆是细细打磨,或白如玉,或青如碧,或艳如玛瑙,或深沉如墨,心思巧妙,各有千秋,真似个神仙洞府! 欧阳道川停下脚步,在姜雨芫额上试了试,更烫了,病来如山倒,姜雨芫走不动了。 姜雨芫面色昏沉,提着气弱弱地吐出几个字: “欧阳哥哥,我还好。” 一个困顿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