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前来送醒酒汤,她蹲在草地上,语气恭顺之极:“黑帝您醒了?这几日殿内冷清,下人们见您酒醉瑶池畔,无人敢叨扰您,现下内厨新做了一碗灵芝白梅汤,您不妨尝尝?” 黑帝这才发现身上竟堪堪盖着一件银白色的雪狐裘衣,这才接过青玉碗,缓缓道:“有心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楚怜,是瑶台殿内专管看守瑶池的婢子。” 未待黑帝仔细端详眼前女子的容貌,另一年轻侍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人还未到跟前,便急匆匆地说:“楚怜姐姐,司命星君突然差人来禀,说此前王母交代他占卜的星象有所异常,怕还是得劳您亲自下凡禀报王母一声,司命星君手下的侍童说,此事事关重大,还得星君亲自与王母面议,才算稳妥。” 清冷的声音响起:“你速速回禀侍童,让星君耐心等着便是。我即刻去一趟昆仑山。黑帝,您这里还请自便。” 黑帝语带慵懒:“仙子去忙正事便是。我也不便久留,王母那里还请代为转达歉意。” 说罢,起身告辞。 从瑶台殿出来,濯涛这才想起还有司命星君这一号人物来,他掌管人界万物生灵的命运,他手上那簿子似是有逆天改命之效用,何不去找他问上一问? 当天夜里,他便亲自登临南星宫,怀里不忘揣了满满一袋子的金叶子,临走前又提了一壶千年珍酿,这才去拜访这位主管人界生灵的生死大权的司命仙官。 他在正殿等了一会儿,殿内侍童来禀:“星君正在后院占星,烦请黑帝移步后院。” 他作楫回礼,穿过曲折的走廊,夜色下,只见后院有一大片被走廊四方包围起来的空地,正中央摆着一个圆形石桌,桌子周围还散放着几个光秃秃的石凳。司命星君着一身黑金绣纹长袍,站在院子正南方,抬眼凝视着浮在院子半空中的星宿,他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而后又抬起右手拨弄一下几颗星子的位置,神色间,似乎仍有困惑不解之处。 濯涛在走廊上静静站了一会儿。 直到司命星君重重叹了口气,终于不再理会那空中的星宿,而是转身坐在了石凳上。 黑帝这才挪步上前,把一壶陈酿轻轻放在石桌上,缓缓开口:“久闻司命星君主管万物命理,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久仰久仰。” “黑帝千年来为天界南征北战,此番开疆扩土、护八方安宁之功,司命在您面前,也只有惭愧的份儿。不知上神此番前来,究竟所谓何事?”司命星君俊俏的脸庞上满是疑惑的神色,一边作揖,一边开口问道。 “无甚大事。只是我殿上新出了一坛佳酿,竟无人可与之分享。素闻您私下嗜酒如命,对各类陈酿皆有独到见地。正巧路经您南星宫,便想请您一同品鉴一番。” 说罢,就打开了酒坛的封口。霎时香飘十里,馥郁醇香的酒气充盈着整个院落。 司命两眼放光,把鼻子往酒坛口深深一吸,而后神色陶醉道:“好酒啊!这可是千年的人间陈酿,酒香醉人,可不是白帝那满屋子的桃花酿可以比肩的。黑帝果真是好品味呀!” “濯涛是个粗人,多年间南征北战,倒是有幸品尝过不少人间的美酒,这酒以人间西南高粱酿制,经过精细发酵,又被我带回天界,珍藏千年,才酿得如此醇香之气。珍酿还得赠与星君这般懂酒之人,方才不算糟践。” “黑帝哪里的话,”司命星君斟上一盏酒,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品了起来,神态翩翩,口中不禁喃喃道,“好酒啊!” 直至喝了几盏,他神思松懈了几分,未有醉意,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意识又更清醒了几分:“仙尊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凡是司命力所能及的,定是倾心竭力。” “濯涛只望能与您结为酒友便心满意足,日后府上再有珍酿,还要劳烦您指点几番。” 推杯换盏间,司命终于笼上了几层醉意。 濯涛作出一番为难的样子,踌躇半晌,又像是方才下定决心般,幽幽开口道:“不瞒星君,舍弟确实有一事梗于心间,久久不能释怀,还望星君能指点一二。” 酒已下半壶,司命醉态朦胧,手里半端着空杯子道:“愿为仙尊分忧。” 黑帝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他佯作醉意滔天,借酒劲儿才缓缓道:“两千年前,青帝曾被天帝指婚,对方是一只铃兰花精,可是不久后她被王母贬下了凡界。不瞒星君,这位仙子与我甚是有缘,故两千年来仍久久不能释怀,不知司命星君这里可否查到她现今的踪迹?” “好像是有这么桩旧事,但实在太过久远了,个中细节我还得查上一查,”说罢,司命星君右手微捻,凌空召唤出他的司命簿子就开始翻,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才道,“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