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无论是钦天监们,还是礼部们,在看到恭桶的刹那已觉不可思议,而此时又锁了殿门。他们皆瞪圆双目透过灰暗的空气凝视着殿门。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质问,他们都是大齐王朝的肱骨之臣,名流之士,礼仪风度万万不能失的! 片刻的嘈杂之后,殿外安静下来。但他们猜测除了殿门上锁,门外还会有内监值守。他们猜的没错,聂王君既拿定主意,就不会给他们丁点逃出宫的机会。当然,他们是不屑这么干的。 殿中并无烛蜡,厚重的夜透过门窗的缝隙与天井压进殿中。 “太子大婚,往大了说是天下事,往小了说是王君自家的事……咱们又何必拘泥于细节!”黑暗中,礼部们坐不住了。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他大婚关乎国运,自然得挑最好的日子。怎么能单凭王君一言便敷衍了事?你礼部可以没有骨头,我钦天监却不可同流合污!” 钦天监果然有气节,粗着嗓子争先恐后地怼礼部没有骨气。 第二日,永乐殿茶水照旧,却停了饭食,这下礼部的人火大了。他们礼部一应程序都已安排妥当,只要钦天监给出日子,他们即刻可操办大婚仪式。现如今却因钦天监较真而被圈禁,自然忍不住发牢骚。 “钦天监是奉天之人,个个知天理识命数,可也不能不顾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死活!” “王君铁了心如此,胳膊怎能扭过大腿,你们这样固执不是殃及池鱼吗?” 还有两个情绪激动的礼部官员索性敞着衣襟,如市井小民一般叫骂哭号了起来。 “这个鬼天气越发得热了,咱可都是读书人,这样下去不是热死,就是饿死,不然就是被熏死——下官要是真的死了,剩下一家老小,可怎得是好?要真到了那般田地,我就是化作厉鬼也要托梦给他们,让他们天天到钦天监哭丧去……” “就是,咱都是读书人,如今这般……”说话之人瞥了眼一溜的恭桶,捂了口鼻愤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钦天监独立于众司之外,上承天命,下达众生,怎会被这样夹枪带棍,威胁恐吓的话吓到?饥饿不淫,威武不屈的钦天监们却在第三日一早,上了一道下月初六申时一刻是吉时的折子。 炎炎夏日,一帮大老爷们,被拘在殿中。不说旁的,汗臭、狐臭、脚臭、屎尿臭就足以让众人大倒味口。他们一面要扛着饥饿和礼部们对仗,一面还要忍受各种臭味交织混合而产生的浓烈污浊的气味……最终,诸位钦天监们沦陷了! 对这个日子,聂王君十分满意,看完折子便痛痛快快地放了众人,并让礼部拟旨召告天下。 这一日,聂王君不仅收到钦天监择好吉日奏折,还收了一份特别的折子。 紫宸殿,聂王君凝视着手中的缎面奏折,面色愈发凛冽。这道绣着白梅的紫色缎面奏折不是大齐任何一位官员递呈,而是毓璃宫的孟贵妃亲笔提写。 后宫凡有十分重大之事,王后会将此事上书请求君裁;或事关王后,高等女官亦会上书王君,可后宫上书王君的事,历来鲜少出现。因此,一旦王君的御案上出现这种后宫专用的绣白梅的缎面折子,王君都会优先亲阅并慎重处理。 聂王君望着雪白织锦上的梅花小楷,嘴角勾起一抹狠厉:她竟然还没有死心。 殿门吱呀一声自外向内打开,案头的烛火随之微微闪动,织出明暗交替的光影,光影下聂王君冷洌的脸更显可怖。 尹大监迈着细碎的步子而来,稍一迟疑还是张口道:“启禀王君,三王子候在殿外。” 聂王君瞥了眼老仆,缓缓合上折子:“宣。” 从门口至案前,尹大监用了整整两息时间,而在聂王君的记忆中,他仅需一息便可襟袍未动的出现在御案前。这个陪伴聂王君多年,忠心耿耿的宦官随着年龄地增长,动作迟缓了许多。 聂王君骨节分明的指头轻扣案面,目光却落向信步走来的三子元慎身上。 元慎行至案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唤了声“父君” 。 聂王君唔了声,眯着一双鹰眸打量着殿下长身而立的元慎。 元慎穿的还是白日的那件靛蓝色的缠枝纹织锦长袍,这件长袍领口袖口都用银丝绣着流云纹。他虽不习武,腰背却是挺得笔直,窄腰之上用一条同色的流云纹宽边嵌玉的锦带束着,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顶嵌玉小银冠罩着。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得他面若桃花,气质非凡。 这个孩子像他母亲,长相十分俊美,衣着谈吐也是不凡。 “慎儿二十岁生辰快到了吧?”聂王君明知故问。 “是,父君好记性。”元慎恭敬道。 聂王君微微点头:“确到了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