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提拔的南境诸将,大都是跟他出生入死过,可以信任!但孟豹性残,不为其所用,他便痛下杀手。这些年,本君有心庇护他们……” 他咳了两声,继续道:“但难免会有人或迫于孟豹的淫威,或受了他的恩惠,做出一些变节之事……对此,你要酌情对待。至于怎么做,你全权作主,不必回本君!” “……”小苏讶异地张了张口,终还是垂下眼帘,只字未语。 聂王君恍若未见,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两口,复又道:“若……将士不幸南境遗世,路途遥远,尸身就不必再送回了……” 他说的云淡风清,好似说的是极平常的事。 古往今来,杀伐之后,对垒之军皆会清扫战场,替亡魂之人收尸。若非炎热夏日,皆会送逝者回乡安葬。而今已入秋,王君姨丈特别交待这一句,是有何深意? 小苏心有疑惑,抬眸试探着问:“若是亲贵子弟……也如此这般?” “唔。”聂王君应了声,脸上不见表情。 小苏思绪飞转,南境除孟豹之外,还有谁是亲贵子弟?!联想起聂王君一句句的交待,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王君姨丈是要自己在南境了结孟豹! 头脑嗡得炸开了,握着的手心涔涔地冒出冷汗。上阵杀敌,她不怕,但要她杀人,没由来地生出胆怯。 掩在袖子下的手,不安地扣着指头,直至听闻聂王君低声唤道:“出来吧!” 她倒吸了一口气,殿中还有其他人?该死,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抬眸环顾,大殿空旷,并不见人。 人呢? 难道不是人? 到底有些孩子气,正胡乱猜想着,瞥见玉阶两侧的金烛台上垂着的丝绦几不可见地荡了两荡。 须臾,金龙宝座旁,高及殿顶的金龙屏风之后,走出一名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立于玉柱旁的阴影里,不辨五官身形,不闻其气息。 成年男子呼吸较沉于常人,然而黑衣男子隐于大殿之中,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可见其身手不凡,可究竟不凡到什么程度,她无法判断。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深遂冷冽的眼眸。其健硕的身子上,一袭织着暗纹的黑袍从头到脚将他包裹的严实。 那袍子不知是何种材质,不是那种墨色的深黑,也不像墨锦那样泛着隐隐的光泽。那黑是黑,可也似灰,就像现在,他立在阴影里,恍如一个影子,让人看不真切。 “路遥,今日起,你便随小苏郡主,护她周全……一刻也不能离!”聂王君朝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身子一颤,应了声“喏”。 尔后,他朝小苏一揖:“路,路……遥,见过小苏郡主!” 他沙哑的嗓音透着安静,与清冷肃杀的身形不相符,至少,小苏是这么认为。 小苏猜测,此人就是聂王君的暗卫之一。既是聂王君的暗卫,现了身,自然就不可能再作暗卫。 因而,小苏并没有拒绝聂王君的安排,她也无法拒绝。 出了承乾殿,小苏寻了一名机灵的小内监往蘅芜苑转告香怜,她晚点回去,便径自往云藻宫走去。 自打她出了承乾殿,路遥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两丈的距离。她若疾行,他便快步跟;她若慢行,他便缓缓走。两人的区别在于,小苏挑着平坦的地方走,而路遥挑着有阴影的地方行。 有人坠尾,这种感觉十分不快,见四下无人,小苏停了下来。 “路遥。”她朝他唤道。 小苏驻足不行,路遥也停下了脚步,听闻小苏唤他,愣了片刻,方不知所措地道:“路,路遥在!” 看来他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小苏陡然想起大殿上,听到聂王君唤路遥,他亦是如此。 或许,眼前这个路遥,之前叫张三,叫李四,亦或只有一个代号,勾唇笑了笑,路遥何尝不是代号?! 她逼近树影下的黑衣男子:“路遥,你要跟我到何时?” 黑衣男子未语,往后退了又退,直至贴着树干,退无可退。 “我问你,你要跟我到何时?”小苏直视他的眼晴道。 听闻路遥二字,他的身躯又是一颤。 小苏发现这个破绽,邪魅一笑:“路遥,十分好听的名字……” 她踮起脚尖,哪知才至他的胸口,索性以面贴上他的胸口:“本郡主自有一套识人之术,听心知音……” 她有意摆脱他,故尔胡诌道。 “我,我奉王命护郡主周全……”